沧浪台: 4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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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火烧槐安(十四)

    正是辰时, 西市的热闹刚刚开始。

    人们从街坊巷道里走出来,务工的赤膀抗上麻袋,卖伞的嗑瓜子望着天, 卖胭脂的货郎高声吆喝, 一张巧嘴能把癞蛤蟆夸成天鹅。

    时亭应约带着乌衡和时志鸿到达西市,然后一番问路才找到里侧的一家面馆。

    他抬头一看, 见幌子上写了“黄梅鱼面”四字。

    小二见到三人, 眼前一亮迎上来:“几位公子光顾我们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要不试试特色黄梅鱼面?”

    时亭笑问:“稍等,我想先问一下,段公子可否在这店中?”

    “原来段公子的朋友!”小二忙引路,“他已等候在里侧, 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小二往里走,到了一处靠窗的桌子, 竹帘只被拉起一角,遮挡了外面视线, 但又有天光透过缝隙洒进来, 不显昏暗。

    一名身着白色苎麻袍的书生正坐在窗边看书,十分专注,连有人来了也没察觉。

    至于他面前的那碗阳春面, 早就坨成了一团, 约莫也凉透了。

    此人正是扬州乡试的解元段璞,时亭入京前曾在乡试放榜时远远看到过一眼,也拜读过此人文章,知道此人是个博古通今,又重务实的奇才。

    有人说, 他必定是春闱魁首,之后一举高中状元;有人说,他比上苑党内那些迂腐的老朽强上太多,将来会是上苑党的下一位鸿儒;更有人说,以他之大才,将来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不过入京后,段璞却并未参加今年会试,其中缘由至今议论纷纷。

    时志鸿想要开口唤段璞一声,但被时亭制止。

    于是三人也不落座,就安静等着段璞。

    面馆内人来人往,嘈杂声属实不小,但段璞就像是耳聋了一样,被手上的书深深吸引,不时皱眉苦思,不时顿悟一笑,简直视周围一切为无物。

    时志鸿注意到,他拿的是一本古籍,小声问时亭:“表哥,这书莫非是赵大人送他的那些宝贝?”

    时亭点头。

    时志鸿素来爱书,眼红得不行,咬牙切齿道:“那老头也没说给我一本。”

    这时,小二端面从旁边经过,一个不注意将段璞的面碰倒。

    好了,现在段大才子连凉透的坨面也吃不上了。

    “抱歉抱歉!”小二赶紧收拾,“我再给段公子端一碗吧。”

    段璞终于回过神来,先是对小儿笑着摇头说无妨,然后目光落到小二后面的三人身上,忙起身拱手作揖。

    “三位想必等了许久,段某实在惭愧。”段璞说着请三人落座。

    “无妨,倒是段公子的好学之心让时某佩服。”时亭伸手示意段璞也落座,然后坐到了他对面,并让小二上四碗黄梅鱼面。

    时志鸿习惯性地要坐到时亭旁边,但被乌衡抢了先,只能坐到段璞旁边。

    段璞见时志鸿的眼睛一直盯着古籍,笑着递上,时志鸿赶紧小心接过翻阅。末了,他看向乌衡,好奇问:“时将军和时少卿的风采,我之前倒是瞻仰过,不知这位仁兄是?”

    时亭认真介绍:“阿柳是江湖人士,也是时某的挚友。”

    乌衡侧头看了眼时亭,时志鸿不禁抬头笑道:“挚友?那可比挚友重要多了,有他在,我和念初只能排后面。”

    段璞不置可否,转而问时亭:“今天约在这里见面,时将军不介意吧?”

    时亭:“自然不介意,而且段公子愿意见时某,是时某的荣幸。”

    “时将军可是令北狄闻风丧胆的血菩萨,这话谦虚了。”段璞笑着直言,“而且时将军介意我也没办法,毕竟段某寒门出身,钱袋比脸还干净。”

    时志鸿赶紧打断:“行了,你们两都名声在外,就不要谦虚了!来,尝尝这刚上的黄梅鱼面,我好久没吃过了!”说着,他将古籍放到干净的地方,率先拿起筷子。

    面香的确诱人,时亭拿起筷子尝了尝。

    做黄梅鱼面向来十分讲究,不仅要挑选上好的鲢鲤肉为主材,配以精细白面,而且工序复杂,需要经过揉擀蒸切晒等一系列过程。

    不得不说,这家面馆做得的就很不错,难怪是招牌。

    时亭时志鸿和段璞三人都吃得满意,时志鸿更是抱起碗猛喝了半碗汤,以一种夸张的表情赞美道:“此面胜过满汉全席!”

    段璞也道:“难道比阳春面贵了十文,味道确实不一般。”

    时亭本来也想说点什么,但乌衡只尝了一口,便将微微抬起的青铜面拉下,搁了筷子。

    他先是疑惑,然后在电光石火间反应过来,阿柳这是不想自己夸赞这碗黄梅鱼面。

    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幼稚。

    他不由笑了下,但还是顺着乌衡道:“这面尚可,但比起阿柳做的鸡丝面,自然是差远了。”

    时志鸿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指责:“你那叫偏心偏到没边了好吗?我反正是觉得这面好吃极了,你少诋毁啊。”

    乌衡倒是满意了,又拿起了筷子,但他不吃,而是将自己碗里的鲈鱼肉和其他配菜夹给时亭。

    时志鸿倒是习以为常,段璞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两人,但很快恢复如常,并不多言。

    时亭担心乌衡:“你不吃点吗?早上还空着肚子呢。”

    乌衡在桌上写了个“豌”,示意自己一早出门买了豌豆黄吃。

    时亭:“下次我给你多买些备着。”

    等吃得差不多,时亭觉得是时候聊正事了,便开门见山:“不知段公子此次找我,是要聊些什么?”

    “请时将军听听说书罢了。”段璞听到外面一阵动静,笑道,“刚好人来了。”

    时志鸿好奇地低头,从窗户的竹帘下方去窥探外面,发现外面的茶摊上已经挤满了人,正围着一名说书先生。

    看着那双熟悉的斗鸡眼,他忍不住回头揶揄时亭:“表哥,那不是要嫁给你的那位说书先生吗?”

    时亭立马回想了一下回京那日的说书场景,默默不语。

    乌衡冷哼一声,伸手在时志鸿面前扣了扣桌面。

    时志鸿知道,这是阿柳生气的意思。他正打算顺便揶揄一下对方,但想到对方如今的拳脚,还是识时务地闭了嘴。

    外面传来一声醒木拍案的声音,段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开始了。”

    “今日,老夫便接着上次继续讲。”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传进面馆,人们有意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去听。

    “话说士族大家根深蒂固,昌盛数代,却亦有式微败落,归于黄土之际。而赵家,正是这样活生生的例子。”

    “眼见高台起,眼见高台落,一场天大的冤狱令赵氏只留下少年一人,孤苦伶仃,艰难度日。却不料,这少年如同风中劲草一般,不仅活了下来,还学得一身本事,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幸运的是,遇到咱陛下这样的好君王,帮他昭雪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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