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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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有事。

    他还要送她入宫,他们还有未竟的事。

    他坐在偏阁候着,烛光轻晃,又是少年时。

    他和她之间,最近的距离,后来还有一回。

    乃自她十五岁及笄宴上,他错过那盏酒之后,他们之间便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她执掌尚书台,他代掌御史台。

    论政时几多默契,论政后几多疏离。

    期间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约莫又是一年,承华三十一年冬,他们的婚期定下,择在了承华三十三年的三月十八,按太仆令所言,乃结合他们八字卜卦,近三年中上上吉日。

    婚期定下,成婚的各项事宜便接连而来。但因时间充裕,一应定下的东西、譬如婚服、路线、侍亲令等总是改了又改。

    少府和宗正处的卷宗一次次呈给天子,再呈储君。父女俩讨论得热烈,有时君父又摇头叹气,少女跺脚坚持。天子身体不好,大致查阅了几回后,便不再多问,只说权由太女殿下决定便可。十六岁的皇太女起初还是兴致勃勃,但被少府和宗正接连追堵了两三回,忽就也懒得管了,和他们说循靖明女帝当时迎驸马的婚仪办即可。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某日明光殿政事堂论政结束,属臣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宗正多留了一会,问得是,“殿下庶务缠身,若遇纷杂处臣可否问一问御史中丞?”

    “薛御史就很闲吗?”储君的声音从帘幕后面传出,清晰落在还不曾走远的准驸马耳中。

    薛壑忍不住回首,尚能看见晌午清风过廊,帘幔投出两幅身影。跽坐于大案前的女郎微微挺了挺身子,端正身姿,鹤颈纤纤。

    他有一刻错觉,似她隔帘在看他,他们四目相对。

    又一阵风起,她的声音从殿中传来,带着帘幕轻摆的空灵和飘忽,似隐隐含了一层讥笑,“御史中丞何时多了这重权力,能决定储君婚仪种种?”

    他收回目光,转身低头走下阶。

    她说得没错。

    她和他的这场婚约,从来不满之处她可提出,决策之时天子点头,亦或者如当下这般,天子不理她便一锤定音,根本无需问他半分。

    但是、但是即便循靖明女帝迎亲的礼,当年天家也曾问过驸马喜好如何、是坐宫车辇轿入宫门,还是骑马绕城行朱雀道?

    从阶陛上一级一级走下来,他的头越垂越低,不知为何就这般生分了?

    仅仅是因为那晚他丢下她走了吗?也不对,她不是那样的人。薛壑想不明白,又没有勇气去问,他只了解她一点,不知她全貌,恐得到更大的羞辱。

    如同宗正闻储君话,也不敢再反驳,看挂了数年的帘幔,权当女郎情生又情灭。

    然就在薛壑基本也这般认为的时候,她仿佛又给了他一点幻想。

    转年五月,初夏日,她召他前来,问那方玉用来做甚好?

    世人皆知,嵌七宝玉是益州薛氏祖传的信物,是尚主护国的象征。

    她这一问,许是碍于世代联姻的面上,但无论如何,薛壑觉得至少这婚仪诸事,总有一处是问过他的了。

    他恭敬道,“可作成玉如意、玉璧、玉珑等物,或辟邪、或祈福之用。”

    “这些府库中多的是,古板无趣。” 女郎眨了眨眼,挑眉道,“孤用来作双项圈如何?一定好看!”

    益州玉送到大内,从来都是被制成供上之物,示以威严庄重,到她口中竟成“古板无趣”四字?

    薛壑缓了缓道,“臣还是觉得璧珑一类好些。”

    “孤就多余一问。”少女哼了声,抬手示以他跪安。

    他也不欲争执,转身离去。

    再起争执是在这一年十月,长安初雪,距离他们大婚仅剩五个月。

    她又一次私下传他入明光殿。

    他本也想去的。

    原是闻她连日在御前侍疾,也染了风寒。兼之从这年起,除了内政庶务,军政也开始往东宫移交,她时常忙得少眠、或饮食不规整,太医署养生的方子跟着她的作息调整了好几回。

    这日,又逢落雪。

    内侍监来府中传他,他当下心跳就快了起来,“殿下病得厉害吗?”

    “奴才不清楚,大人快些吧。”

    薛壑颔首,走时还不忘叮嘱红缨熬一锅黄牛肉粥。

    午后歇晌的时辰,她自在寝殿之中。薛壑随内侍监匆匆入内,原是轻车熟路,但临近内宫门步子不由慢了几分。

    他其实已经许久未入她寝殿了,上一回来,是遇见温颐那次。

    他顿住了脚步。

    “大人?”快他几步的内侍监转身看他。

    “殿下一人吗?”他问。

    “奴出来时是的,这来回间就不晓得了。”内侍监也是久浸宫闱的人精,回得滴水不漏。

    薛壑扯起一点笑,觉得自己别扭又矫情。她召他,他难不成还能因人数多少而择来不来吗?

    再者,不是自己想来探望她的吗?

    难不成只许自己来,不许旁人来吗?

    好没道理。

    于是,抬步入内。

    文恬说,“殿下歇下了,大人就在这候着吧。”说话间指了指那方他很久前睡过的矮榻。

    “孤醒着,让他进来。”女郎瓮声瓮气,嗓子有些哑,确是染了风寒。

    政事堂帘幔上的那副身影,明显单薄了不少。薛壑脑中回想,心道一会让黄门去趟府中候着粥,好了赶紧送来。

    “好看吗?”江瞻云的声音拉他回神。

    他抬起头,看见少女半卧在榻上,脸色不太好,但精神尚可,一双眼睛凝着神采,弯出新月模样。

    她手中拎着一个白玉项圈,项圈下垂三个玉铃挡,是用他的赠送的那块玉所制。素手一晃,铃铛叮当作响。

    “还有条小的。”足从锦被中钻出、抬起,脚腕间戴一副玉石足链,周围挂了一圈与项圈上形状花色一般无二,只是极细小的玉铃铛。

    她病着,足上未着袜,人也清瘦许多,让人忘之生怜。

    【不要赤足,天寒。】

    话已经滚到嘴边,然见她手一摇,足轻移,响起一阵铃铛声,他便无端觉得不雅,隐带愤怒。既然都决定做此物,当时又不必假惺惺问他。明知他不喜欢,这会特意与他看,又是何意?

    “不好看。”他吐出三个字。

    江瞻云抬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玉给了殿下,自有殿下做主,臣的感官不重要。”他不知道在气甚,话语愈发尖锐。

    “对,你不重要。”她从来如此,让过一回若不识趣,便得受她连本带利的反击。

    “于公,君上臣下,君贵臣轻,君上一锤定音臣下安敢有异?臣下当然不重要。于私,君上内侍充盈,恰似繁茂丛林,何差臣一人,臣当然不重要!”

    “薛壑,你脑子有病是不是,发什么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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