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一杯家万里: 27、且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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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她。”

    李寒舟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与其让他们三法司掣肘,不如我们就放着这姑娘,叫三司心慌去。外头我们的人走动勤快,午时就来了消息,说是就刑部那一个衙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张药听后不再回应,刑房内一阵沉默。

    玉霖在这一阵沉默中抬起头,却看到张药的半截身子,多少有些荒唐地探在刑房门外。

    “你……”

    “困了。”

    说完那人抬手一勾,对她甩来一个“走。”字。

    这一夜里,张药在玉霖的棺材下面,睡出鼾声的那一夜,内阁值房彻夜明烛。

    神武门下了钥,深秋寒宫的树影与花影,哗啦一声,禁被锁在了高墙之中。

    赵河明白日入阁之后,就没有再出去,今日的票拟早就已经写完,但却迟迟不见司礼监的随堂来取。从申时起,原本在值房那听差的随堂太监也被撤了出去,陈见云亲自来传话,遣其当日在值房的辅臣出宫,独留下了赵河明一人。

    紧接着,值房门上换了禁军,不多时,门外传来一个一步轻一步重的脚步声,声定后,门被推开,穿堂冷风灌入,一下子就吹灭了赵河明手边的孤灯。赵河明抬起头,见许颂年立在门口。他身上的司礼监官袍已经被去了,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底衫,身后跟着一队禁军。

    虽如此,许颂年还是在门前,向赵河明行了叩拜之礼。

    赵河明起身搀扶,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禁军。

    许颂年松开赵河明的手,轻声道:“您不必看了,这是主子遣来,看管你我二人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有禁军送入烛火,十根臂儿粗的御用明烛,将整个值房照得透亮。

    不时,禁军退出,门上顿时落锁。

    待锁声定后,赵河明与许颂年才对坐下来。

    许颂年看着案上的御烛道:“点御烛了,陛下怕是要亲审你我二人。”

    赵河明顺着许颂年的目光看去,“是要来内阁的值房亲鞫?为何不把这一堂,设在乾清宫。”

    许颂年笑了一声,“乾清宫的地界,刑书您配跪,奴婢哪里配啊。”

    说完,拍了拍底衣上的细灰,暖光照着他的脸颊,他虽已有年纪,但面上却不见沟壑,看起来仍是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

    赵河明道:“你我都已被关禁在此,就不必再论虚礼。”

    许颂年应了一声:“是。”抬头望向赵河明:“若是要把你我二人带上乾清宫对峙,那陛下,就已经握好了,二斩其一的刀了。”

    赵河明不置可否。

    许颂年却在他面前笑开来,“赵刑书也该是明白的吧,我们,落入了一个很草率的局。”

    天知道,赵河明多想听到这一句话。

    是啊,何其草率。

    可是,他又如何能要求,那个被他剐得只剩一条贱命的玉霖,可以还他一个精妙之局。

    何况这个局虽然草率,却是一双软绳套,同时套住了他与许颂年的脖子。

    那勉强仿出形神的“虎爪书”,不需多深的书道修养,也能看出是有人栽赃嫁祸他赵河明,他好像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这个软绳套里脱身,何况,玉霖还给备好了物证——御批纸。

    然而他敢用这个证据脱身吗?

    一旦他用了这个证据,就是逼皇帝处死整个司礼监。

    且他掌刑名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个证据有多荒谬。

    司礼监想要陷害刑部尚书指使刘氏孤女焚毁天机寺,又怎么可能揭露自身,用只有司礼监才能替皇帝取用的御批纸。

    如今奉明帝把许颂年剥得干干净净地送到他面前,看似是给出了自己的立场,然而赵河明明白,他一旦以“御批纸”为证,逼杀许颂年,即无异于是逼奉明帝自断其臂。

    当然这个局面 ,对于许颂年来讲也是一样的。

    只有司礼监才能代奉明帝取用的御批纸,成了栽赃嫁祸刑部尚书的证据,此举之刻意,此证之勉强,他只要让杨照月和陈见云等人,跪在奉明帝面前真情实意地狠哭一场,就能把盗窃御批纸,设计陷害的罪名抛向内阁又或者科道两衙。

    但他敢这样做吗?

    他亦不敢。

    盗窃御批纸,等同于矫诏,此案一开,就是逼奉明帝再度血洗梁京官场。

    不论是自断其臂膀,还是血洗梁京官场,都是奉明帝不可能做的事情。

    因此赵河明和许颂年都明白,这就是一个很草率的局,甚至是一个假局,毕竟他们二人都没有在这盘棋局上落下任何一颗真实的棋子,且他们此时就算千万颗棋子,也都不能下手。

    落子,即逼帝杀无罪之人。

    落子,则自身有罪。

    玉霖坐在张药的棺材里,静静地看着窗外漫天的星斗,此夜无风,天高云淡,即便她眼睛不好,好像也能看清每一颗星辰。

    天如棋盘,星辰若子。

    玉霖低下头,摊开掌心,掌心里躺着的,是刘影怜在天机寺内帮她留下的那块石头。

    石头表面的焦灰已被她清晰过,露出灰白的本色,其形如桃,一掌可握。

    玉霖轻轻捏住它,梦魇中的那个声音,便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小福,惩诫她……”

    “小福,惩诫她……”

    “小福,惩诫她……”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在玉霖的脑海中,叫嚣成一片。

    玉霖闭上眼睛,猛然振臂,石头砸壁的声音却并没有如期传来,她并没有松开手掌,她坐在棺材里,朝着无名之处,虚投了一石。

    这安静的梁京深夜,除了那个令她恐惧的声音还在不断喊她的乳名,无人回应她投出的这一虚石。

    然而,这是二十多年过去之后,她再一次握石振臂。

    二十多年前,她到底有没有向着那个跪在庭院里的女人投出过这颗石头,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如今,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把这颗石头投向何处,但她就是觉得,总有一天,她要走出那个梦魇,认出跪在她面前那个女人,看清握她之手,带她投石的人,以及那个不断告诉她:‘小福,惩诫她……’的人。

    最后,再把这颗石头,投向它该去的地方。

    玉霖今夜是开怀的,多年来第一次振臂,设潦草一局与上位者博弈,她觉得,她尚算对得起她自己。

    她握石低头,猜测着赵河明和许颂年的处境。

    凭玉霖对此二人的了解,这是两个慧至极处的人,这也是她敢设此局的原因。

    她明白,这两个人一定会捏死她留给他们的棋子,只要他们不落子,这盘棋上,就只有奉明帝一人,必须落子,且天子手上能落的那一子,是他当时宁可杀刘影怜,杖杀宋饮冰也不愿落的那一子。

    那一子关乎帝王的尊严,但如今必它也须被奉明帝舍进这个草率的局中了。

    天子损一子,求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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