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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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

    沈寄时皱眉。

    少女轻声解释,“沈郎君,他这样下去,再呆几百年也难以轮回。”

    沈寄时冷笑:“超度鬼魂是道士该做的事情,与女郎无关。”

    “可是我想要阴德。”

    她抿唇,低声道:“你不是说,攒够阴德兴许就能救你吗?你带我入梦,我们很快便能出来。”

    沈寄时抿唇,偏头不语。

    她便当他同意了,于是转身看向程林,又道:“我送你黄粱梦,你将阴德给我,便这么说定了。”

    程林木着一张脸,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少女,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

    承平二十年春,长安街头十里红妆。

    “张君,恭喜恭喜,娶得一房娇妻,以后便是相国大人的乘龙快婿了,以后可不要忘了我等。”

    “哪里哪里,今后还要众位多多关照。”

    酒杯相撞,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好不热闹。

    喜房内,沈寄时看着坐在喜床上的桥妧枝,脸色难看,仿佛漏了洞的冰窟窿,周身散发冷意。

    桥妧枝也没想到程林梦中是这样的场景,微微抿唇,不由得有些后悔。

    黄粱梦,可不就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吗?

    头上凤冠压得桥妧枝抬不起头,她动了动身子,忽然察觉有一只手落在她头上。

    “女郎别动。”沈寄时冷着脸,将她勾在凤冠上的青丝一点一点摘下,方才缓缓移开压在她头上的凤冠。

    桥妧枝抿唇,犹豫道:“沈郎君,这番场景……”

    沈寄时动作一顿,压下心中暴戾,“我带你出梦,一些阴德而已,过些时日就能攒好。”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桥妧枝小声道:“若是这个时候出去,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沈郎君,这是梦中,即便是不符合常理,他应当也不会发现吧。”

    “女郎想如何做?”

    桥妧枝越发有些心虚,声音细如蚊蝇,“沈郎君,你是男子,不在意这些,要不,我们换一换?”

    沈寄时:“……”

    他垂眸看她,入目却是云鬓乌发,金色的蝴蝶钗簪在上面,栩栩如生。

    曾几何时,这也是他梦中场景。

    见他不说话,桥妧枝越发心里没底,正想说要不还是出去吧,却听头顶传来一声:“也好……”

    她诧异抬头,喜烛晃动间,看不清他的神色。

    程林醉醺醺推门而入时,率先看到的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酒喝得太多,他头晕目眩,踉跄走到床边,视线模糊间,隐约间看到坐在床上之人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她长着什么模样,是否对他真心,他都不在乎。

    他一心想着,成了相国大人的乘龙快婿,以后进入官场,自是官运亨通。

    抬手想去摸眼前美娇娘,只是手刚刚伸出,一阵醉意袭来,程林猛地栽倒在床上。

    桥妧枝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看到坐在榻上的冷面郎君,心虚道:“沈郎君,你有没有事?”

    沈寄时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抿唇,声音一如往常,笑意却不达眼底,“女郎,我无事。”

    桥妧枝:“……”

    这当真是无事吗?

    梦境走得飞快,弹指间,便是数年

    程林的梦对于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称得上是美梦,他一入京,便娶得相国大人家独女为妻,不久后,高中状元,圣上对他赏识有加,许了他京中七品官职。

    他汲汲营取,倚靠岳家,一路扶摇直上,而立之年,便已官升五品。五年后,他主张变法,朝野上下焕然一新,不惑之年,桥相国辞官归乡,他深受圣上器重,一跃成为了众官之首。

    为官多年,他虽做不到两袖清风,却也算是为国为民。

    于家中,他妻妾和睦,虽子嗣稀薄,只有妾室所生的一个儿子,可也称得上圆满。

    唯一遗憾的,便是这个儿子并不争气,整日招猫逗狗,成了远近闻名的纨绔子。

    程林五十岁那年,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因在青楼争风吃醋打死了人,死者亲属要抓他去报官。

    他只有这一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于是抖着手压下状书,拿出三百两银子送给了死者亲眷,摆出做官的派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儿命是如此,收了银子,也不算白死!”

    程林位列相国,可以称得上一手遮天,那户人家纵使再不甘心,也只好忍气吞声,含泪收下买命银。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鸡蛋裂开一条缝,便会吸引无数苍蝇,再小的墨汁落入清水也会将水搅浑。

    商贾贪官借此纷纷拜访结交,程家的钱库日渐丰盈,远胜做官的前二十年。

    朝廷水渐浑,七年后,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败露,圣人震怒,与之有关的人全部抄家流放,程林与他那唯一的儿子也被直接送上了断头台。

    长安东市,刑场之上血迹斑斑,上一个被砍头之人的血还没有干涸,下一个人头就已经落地。

    程林跪在刑场上,不禁想起这七年间,自己所做的那些事。

    草菅人命有,结党营私有,卖官鬻爵亦有。

    浑浊的目光在围观的百姓身上逡巡,他惊讶发现,长安的百姓都已经换了一茬。三十年官场生涯仿若大梦一场,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张渊还是程林了。

    烈酒喷洒在锈迹斑斑的铡刀上,刀落下,头颅点地,茶楼中的鬼魂猛地睁开眼睛。

    —

    桥妧枝睁开眼时已是晌午,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程林也不见了。

    听到身后动静,沈寄时缓缓转身,主动解释:“接连两次入梦耗损精力,我便自作主张,没有叫醒女郎。”

    头脑依旧有些昏沉,桥妧枝揉了揉眼睛,“程郎君呢?”

    沈寄时漫不经心道:“已经离开了。”

    “他去投胎了吗?”

    沈寄时神色淡淡,冷笑一声,语气刻薄,“夺舍本就逆天而为,他现在应当还在地狱中滚油锅,女郎休憩这一会儿,他估计已经滚了上百次。”

    桥妧枝尚未完全清醒,直觉他有些生气,却没想通为何生气,便喔了一声,慢悠悠道:“我一开始,原本以为他能一直做一个好官。”

    “这样的人有,但不会是程林,他若当真能够两袖清风,也不会被执念困住一百余年。”

    他顿了顿,也不知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能被执念困住的人,就一定会在上面栽跟头。”

    “那郎君收到阴德了吗?”

    沈寄时看向她双肩魂火,“收到了。”

    她心善,魂火本就日渐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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