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台: 3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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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暂时低头很难,能逃过谢柯的审视更难,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

    沉默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像钝刀一下一下折磨着神志,简直能将人逼疯。

    而乌衡始终强行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杀意,一丝不苟地演好窝囊废。

    剑的真意不在利,在藏。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急停,整个车厢猛地晃动。

    小余迅速护住谢柯,沙脊伸手拽住乌衡,避免在谢柯下令前给撞死了。

    外面迅速来报:“大巫,前面有拒马桩拦路,像是刚搬来的!”

    小余拿起铁索就要出去,但被谢柯拦下:“还用不到你。”

    蓝姻嗤道:“八成是时亭让青鸾卫做的,我就说刚刚怎么没见他们人影,果然阴险狡诈。”

    沙脊笑:“毕竟是别人地盘,比我们熟悉不是很正常吗?还有你们,愣着干嘛,赶紧去把拒马桩弄开啊。”

    属下赶紧分头行动。

    外面很快响起和青鸾卫交手的刀剑声。谢柯不甚在意,倒是恍然想起什么,眼神示意沙脊赶紧将乌衡丢下马车。

    沙脊不解,但还是立马一把将乌衡丢出马车,外面青鸾卫见状赶紧杀过来接人。

    乌衡落地滚出去的那一刻,不禁弯眼一笑。

    他知道,在这种悄无声息的对峙中,他又赢了。

    看来在这世上,也只有时亭能一眼察觉自己的野心,他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存在。

    马车内,沙脊回头看向谢柯:“我们的东西还在阿蒙勒手里。”

    “无妨,如今看来,就算东西在西戎手里,他们也不会交给崇合帝的,毕竟大楚太快解决我们,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西戎了。”

    谢柯说着冷哼一声,“乌木珠都用自己儿子的命来调开我们了,要不是他首肯,阿蒙勒敢这么做?何况这个儿子还是个废物。”

    蓝姻忍不住唏嘘:“以前只听过乌木珠六亲不认,没想到真能用儿子的命铺路。”

    “得改变策略了。”谢柯道,“杀掉乌衡是下策,尤其还是我们大张旗鼓地动手,到时候乌木珠只会同时拥有对大楚和北狄发兵的理由。”

    “看来是时候去和乌宸接触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到车辕上,马匹受惊扬起前蹄,车内急剧晃动。

    谢柯直觉危险,赶紧稳住身形,取过旁边弩箭。

    下一刻,车帘被风吹起,他和时亭四目相对,从对方眼里看到经年未减的仇恨!

    在时亭举起惊鹤刀的瞬间,谢柯手中的弓弩也对准了时亭的脖颈。

    他知道,时亭自从兵变后,无论何时都身着金丝软甲,唯一的弱点便是露出来的脖颈!

    但时亭根本不怕死,甚至在看到弩箭上洁白如雪的尾羽时候,胸腔内气血翻涌,简直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又是白鸦箭!

    电光石火间,他想知道,二伯父当年被谢柯用整整三十箭折磨至死的时候,究竟有多痛苦?

    国恨家仇,不共戴天。

    只有谢柯死!只有他死才能赎罪万分之一!

    而且,北狄的野心从来没有熄灭,一旦时机到了,这只不讲道理的疯狗就会反扑,再次祸害无数百姓。而他们反扑的底气,正是来源于他们的大巫,也就是谢柯!

    他已经等待太久了,他已经错过太多次了!

    时亭的刀快,谢柯的箭快,周围的人根本阻止不及。

    两位死敌在这一刻,竟是默契地朝对方使出杀招,谁都不肯当躲避的懦夫,那怕同归于尽!

    惊鹤刀的寒光和白鸦箭的锋芒交汇的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时亭并没有等来白鸦箭射入脖颈的剧痛,而是被一双手猛地拽下了马车,惊鹤刀也因此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数量更胜一筹的北狄杀手开出路来,护送马车掉头离开。

    时亭为避免被马车撞到,一把拽住拉自己的人让开,然后亲眼目睹马车扬尘而去。

    青鸾卫想追,但被时亭制止。

    “不必了。”时亭颓然地看着马车消失,发出一声苦笑,“很多机会只有一次。”

    “但你也只有一条命!”

    身边人发出颤抖的怒吼,时亭回头才发现,刚才从马车上拽下自己的竟然是乌衡。

    时亭张嘴要问什么,但和乌衡四目相对时,却突然犹豫了。

    此刻的乌衡却完全不像他,灰头土面的不说,一张平日里堆满虚伪笑意的脸,已然被沸腾的怒意占据,像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困兽。

    而这滔天怒意下,时亭感觉更多的,是那股铺天盖地的伤心和委屈。

    但送死的是自己,他一个西戎质子伤心什么?委屈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乌衡突然双手捧住时亭的脸,欺身逼近,近乎鼻脸相接,“什么都不想要的对吗?就没有一件可以让你留念的东西吗?”

    时亭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里,仿佛看到什么东西碎掉了,一片狼藉。

    但他没时间揣摩和逼问,只得一把将乌衡推给青鸾卫,丢下句:“一队人马护好二殿下,其他人配合羽林军围剿北狄人马!”便转身翻上马,掉头往回赶。

    谋划得逞的乌衡并没有半点高兴,而是死死盯着时亭远去的身影,心里怒火滔天。

    阿柳不是很重要吗?不是比命都重要吗?

    那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想和谢柯同归于尽?

    兵变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人全部早都变成了一抔土,为什么不能多看看还活着的人?

    “二殿下?”青鸾卫扶着乌衡,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以为是他吓坏了,忙安慰,“北狄的人已经走了,现在没事了,我们这就送殿下回昭国园。”

    “我不去!”乌衡突然大声叫,竟是甩开了搀扶他的人,“你们都想咳……咳杀我,我只要时将军,我要时将军!”

    青鸾卫没想到这位还有这么脾气大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赶紧和同伴按住乌衡,为难道:“二殿下,时将军有要是去处……”

    “我只要时将军保护我咳……咳只要时将军!”

    乌衡根本不听,直接打断青鸾卫的话,开始擅长的撒泼耍赖,差点给最近的青鸾卫把袖子扯豁口。

    青鸾卫就差哭爹喊娘了。

    他们按住一个病秧子自然不难,但偏偏乌衡身份尊贵,眼下脸色又苍白得过分,完全是只惊弓之鸟,要是一不留神真给吓死,他们做鬼都没处申冤!

    青鸾卫对视一眼,认命地从附近找来驴车,带着乌衡去找时亭。

    算了,还是让时将军来整治这个无赖吧!挨骂总比丢命强。

    乌衡靠坐在驴车上的草堆里,摸出那枚金钱镖,心里默念:“如果是反面,这次就原谅某人;如果是正面,这次便允许自己讨点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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