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台: 3、御史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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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亭进葛院的时候,一名着四品赤虓服的男子正蹲在石阶上,脸色颓败,双目通红,旁边青鸾卫急着等命令,想要规劝,却又不敢。

    此人正是青鸾卫指挥佥事,严桐。

    时亭走上前,青鸾卫作礼,严桐这才察觉到时亭来了,但他只是不耐地瞥了眼。

    时亭道:“葛大人是你师父,你伤心情有可原,但你是青鸾卫的指挥佥事,不是三岁孩童,还记得你该先做什么吗?”

    严桐讥笑一声,道:“师父如果不去陇西、关内两道巡察,彻底得罪丁党,今日也就不会惨死。”

    话外之意,是在责怪时亭当初的举荐。

    周围青鸾卫能明显感觉到两位顶头上司的微妙气氛,皆是捏了把汗。

    按青鸾卫的规矩,严桐如此贻误要案,就该卷铺盖滚蛋。但时亭知道,严桐在青鸾卫颇有威望,自己执掌青鸾卫又才三月,眼下还不是杀鸡儆猴的时候。

    何况,严桐并不是他要杀的那只“鸡”。

    在青鸾卫求情前,时亭示意北辰一眼,北辰立马明白,过来强行捆绑严桐。

    但严桐到底是练家子,不管不顾挣扎起来,北辰还真有点制不住,好在旁边青鸾卫意识到时亭是有意宽恕,赶紧帮忙把严桐捆了个结实。

    “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走!”

    严桐嘶声力竭吼道,“直接杀了我吧!我正好去陪师父!他明明马上就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是你们非要让他去巡察!是你们觉得他出身寒微,无妻无子,死了也没关系,你们都把他当棋子,你们都不在乎他,但我在乎!”

    “胡说些什么呢?”北辰赶紧揪起严桐衣袍将他嘴塞了,让人带下去。

    时亭扫了眼剩下的青鸾卫,道:“还不知道青鸾卫该干什么的,可以现在就把腰牌留下走人。”

    一番恩威并施,青鸾卫当即齐声道:“听凭时将军差遣!万死不辞!”

    葛院外,蒋纯正领着刑部的人看热闹,等着院里起内讧,自己再坐收渔利,但美梦才刚开了个头,就看到北辰带着青鸾卫出来,密网般洒向四方。

    “还以为严桐能多闹会儿呢。”蒋纯可惜地叹了口气,转而问旁边下属,“我们要接的人呢,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接到吗?”

    下属摇头,道:“倒是探子来报,六合山庄有人进京了。”

    蒋纯疑惑:“六合山庄是陛下默认的江湖势力,不是经常有他们的人进京面圣吗?”

    “这次进京的不是例行送信的,而是位居‘无双’高手之首的那位!”

    蒋纯闻言脸色一变,怒道:“怎么才回报!人呢,现在到哪里了?”

    下属吓得头一缩:“没,没别的消息了,什么都查不到。”

    就在这时,刑部官员纷纷抬头,露出惊讶之色,蒋纯跟着抬头,这才看到屋檐上有一黑一玄的两抹身影在追逐,皆是身手矫健,踏风而行。

    旁人不知道,但蒋纯知道,前面被追的黑衣身影正是自己要接的人,而后面紧追不舍的玄衣人,则是完全不知来路。

    “蒋大人。”下属吞了口口水,艰难解释,“小的听南边说,‘无双’之首的那名高手,从来没有出过任务,来去无踪,面貌身份也不详,神秘非常。唯有一点在江湖中闻名,那就是总着一身玄衣斗篷,脸上常年戴一张青铜面具。”

    “所以……后面那位大概率就是他。”

    仿佛是为了应证下属的话,后面玄衣人突然加速,疾风般到了黑衣人身边,然后又故意慢下来,放黑衣人走。

    待黑衣人费尽心思跑开一段距离,玄衣人又会疾风般追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出其不意给上黑衣人一拳,又是绊上一脚。

    就跟玩似的,完全猜不到玄衣人在干嘛。

    “……”

    今日诸事不顺的蒋大人掐了下人中,决定回去好好看看黄历。

    “死者,葛韵,年五十九,官至户部仓部郎中。”

    葛院内,时亭看着院中那两颗棵刚花谢的杏树,听仵作回禀。

    “崇合三十二,四月初二,遇害于自家院门外五步处,遇害时间在申时左右,致命伤为胸口刀伤。”

    “整个葛院并无凶器留下,但有明显翻找痕迹,此外,保护葛大人的十名宣王府暗卫皆死,致命伤为弩箭。”

    听罢,时亭才抬脚往堂庑走。

    葛韵和十名暗卫的尸首就摆在堂庑内。

    葛韵年过半百,体态偏胖,在时亭的印象里,他平日很爱笑,每次一笑,脸颊上便会堆起小山包似的肉,颇具喜感,加上性子随和,很少与人生气,附近孩子很喜欢他。

    但眼下,葛韵的脸惨白,面目狰狞,和平日判若两人,身上的青色官袍也已经完全被血渗染,变成了刺目的深红色。

    官袍之下,是那件已经洗得泛白的旧蓝衫,在时亭很小的时候,也曾攥着蓝衫的衣角,让它的主人带着自己买糖人。

    堂外,夜雨滂沱,有疾风掺杂其中,听起来像是压制的呜咽。

    堂内,时亭垂首看着葛韵的尸首,尤其是那双睁大,却已经没有活气的眼睛,沉默不语,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沿着窗户落到外面夜雨中,说不出的孤独落寞。

    旁边仵作犹豫一番,道:“时将军,卑职尝试过帮葛大人合眼,但……”

    “那就不要合,让他亲眼看着那些人道尽途穷,以死谢罪。”

    时亭的语气很冷,仵作一怔,忍不住看向他腰间的惊鹤刀,只觉隐隐泛着杀意,顿时噤若寒蝉。

    北辰明白时亭的意思,上前接过仵作的工具匣,让仵作退下。

    “公子,仵作已经验过了,还要验吗?”北辰看着时亭打开工具匣,还是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

    时亭戴好验尸的羊肠手套,熟练地拿起工具,头也没回,道:“记住,任何要案面前,真相才是首位,否则我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北辰只得闭嘴。

    一刻钟后,北辰看到时亭的神色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缝,当即心道不妙。

    “你还记得葛家刀吗?”时亭抬头,眼中寒意凛然。

    北辰当即猜到了话外之意,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勾起来:“公子,你是说动手的是……”

    话未完,尖锐的哨声突然穿雨而来

    ——是青鸾卫的简笛!

    “一队跟我走,剩下的看守堂庑!”

    几乎是瞬间,时亭下达命令,然后顺着笛声出了堂庑,北辰紧随其后。

    简笛是青鸾卫独有的一种特制铁短笛,根据笛声的短促高低来传讯。

    时亭听着急促的笛声,解译出其中讯息,带着人疾步穿行在暴雨之中,轻盈攀上西北向的屋檐。

    很快,时亭便发现了不远处屋檐上,有两道缠打在一起的身影。

    一人着黑色夜行衣,出刀凌厉,时亭只消看几招,就知道是谢家刀法,而和他缠斗在一起的那道玄色身影,却是仅凭空手接白刃,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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