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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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少年毫不犹豫,“我要做我爹那样的人,提三尺剑,成盖世功,报君黄金台上意!”

    “还有吗?”

    “还有,还有人活一遭,不该碌碌无为,终了残生。”

    “还有吗?”

    “还有……”季承宁茫然地睁大眼睛,怀疑二叔在故意为难他,“还有什么?”

    季琳垂着眼。

    苍白的面孔,乌黑的眼珠,微微地垂下眼眸,合该是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然而——那是季承宁第一次,在他冷峻威严,又几乎无所不能的长辈眼中,看到了哀恸。

    但不是对他。

    季承宁蓦地升起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二叔,在越过他,看着谁?

    “还有,”季琳垂首,握住了季承宁的手,少年偷偷使刀练剑,原本细嫩的手指上已覆盖了层薄薄的茧,几道狭长的伤痕落在白净的肌肤上,触目惊心,季琳手指轻轻擦过季承宁的伤处,问得郑重其事,“你在为谁用剑?”

    为你自己,为皇帝,还是为谁?

    封侯拜相,战功赫赫,名篆青史,何其令人热心沸腾,恨不能立刻以身报君王,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的剑,到最后,会架在谁的喉咙上?

    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季承宁当然没看出季琳的深意。

    他从不是心思细腻,九曲玲珑之辈,更何况是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季小侯爷不以为意地笑,半是撒娇,半是挑衅,“二叔,你好啰嗦,我年岁这样小,天下事,有何不可为?”

    意气风发得简直到了刺目的地步。

    季琳怔然几秒。

    旋即,重重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翌日,季琳为他请了京城最好的武师。

    气息沉着又滞重地翻涌。

    刀光闪烁,如雷霆震怒,携万钧之力而下。

    “咣——”

    木人的头颅倏地飞了出去,下面的木桩被砍出了个整整齐齐的断口。

    头颅在地上轱辘轱辘地滚动,最终落到了一双皂色军靴旁。

    “咔。”

    轻轻相撞。

    来人脚步一顿。

    季承宁收刀。

    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怒气好像都被敛去了,只剩下种粉饰太平的疲倦。

    “阿杳,”季承宁望向来人,眼中浮现出抹惊讶,“你怎么来了。”

    插刀入鞘,牵动了那条多灾多难的胳膊,他疼得呲了下牙。

    方才不觉有异,此刻方觉伤处疼得钻心入骨。

    他无声地倒吸一口凉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异样。

    崔杳大步上前。

    他似乎真的没看出季承宁的伤势加重,轻声细语地说:“我听李璧说世子来校场了,特意过来看看,”他脚步越过那颗头,“世子,你怎么了?”

    “我……”季承宁顿了顿,“无事。”

    崔杳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峰微蹙。

    季承宁心头一紧。

    崔杳抬手。

    季承宁整个人都僵住,又不愿意被崔杳发现自己的异常,只得强压着后颈发麻的感觉,任由崔杳上前——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嗯?

    季承宁倏地抬眼。

    崔杳叹了口气。

    他一手托着季承宁的手指,另一只手则以手帕裹了指尖,极小心地拭去他指节上的血。

    那里不知被什么擦去了一层皮,露出浅粉色的,带着血丝的嫩肉。

    崔杳越看越觉惊心,面上却不显,只道:“再这样下去,你的手恐怕要废了。”

    季承宁笑嘻嘻地说:“能得表妹的挂怀,就是真废了也不可惜。”

    本意是想转移崔杳的注意力,不料表妹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他眉心一下。

    季承宁捂着脑袋,桃花眼中氤氲着层刻意显露的委屈。

    “走吧世子,”崔杳反手扣住季承宁的肩膀,“太晚了。”

    季承宁却有些踟蹰。

    崔杳静静地看着季承宁。

    他目光沉静若水,可无丁点茫然疑惑,只静静地望向季承宁,仿佛能包容一切。

    于是季承宁莫名地感受到了心安。

    他一撩衣袍,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地上。

    仰面对崔杳道:“阿杳,你知道张让的事吗?”

    “属下听说了。”

    季承宁摆摆手,“非是公事,不过是你我二人的闲聊,”他顿了顿,手指无意地抓起腿边的砂石把玩,“阿杳,你如何看待张让?”

    石子在他指间灵巧地滚动,咔嚓作响。

    崔杳静默几秒,“倘粮食不足,人吃人是惨剧,可孟起身为萧定关的亲信,显然不缺粮米,”非但不缺,借着萧定关的势,珍奇之物定然任其挑选,吃人非但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反倒是故意显示权柄,“故,此人丧尽天良,当死。”

    季承宁颔首。

    神色却依然有些迷惑似的。

    半晌,季承宁轻轻道:“张让固然是个畜生,萧定关蛊惑百姓,以谋私利,更罪大恶极,合该千刀万剐,然,”他抬头,眼神竟有几分恻然,“能让这等畜生聚集了一城百姓,为其所用,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说到最后,嗓子已哑得不能听了。

    崔杳瞳仁猛地一缩。

    季承宁没有注意到崔杳的表情。

    他像是在一场长梦中未醒,神智说不出是清明到了极致,还是混沌到了极致。

    魏朝这棵参天大树内里早就被蛀得千疮百孔,若不能壮士断腕,破釜沉舟地变革,日后,这样的起事只会越来越多。

    萧定关滥杀无辜,假借大义之名全自家私欲,他杀萧定关是理所应当,可若后来当真出了个顺天应民者,他的刀又要指向谁?

    拿人命,做他功成万古的代价吗?

    青年将军面上没有分毫表情,唯眉眼动颤,愤怒烧得他眼底泛红。

    崔杳有一瞬垂眸。

    他像是不解,看了眼自己急促起伏的心口。

    胸膛奇异地震颤。

    刺痛,又焦渴。

    “究竟,”季承宁的声音轻得像是梦呓,“是谁之过?”

    崔杳伸手,一下掩住了季承宁的唇。

    指腹碾压唇肉,那触感相当柔软,这样锋利张扬的小将军,唇瓣竟能如此柔软。

    好似,撬开了蚌,露出内里软红的肉。

    叫人想,再过分一些,将手指探入其中,看看能不能逼出他更多的反应。

    手指幽冷,冰得季承宁一震。

    他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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