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凝脂: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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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衣裳也很值些钱,说成赏赐,倒也说得通,毕竟这数月以来她幸沐君恩,于斋内早已不是秘密。按摩多回了,就赏这么一身袍子,这都算天子悭吝了呢。

    “臣谢陛下赏赐。”

    绪芳初拘袍致礼。

    分道扬镳后绪芳初疾步回灵枢斋,路过石化的女官时,善意地提醒了一声:“今晚我什么也不知道,女官也当什么也不知道,在陛下面前,还望极力周全。”

    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对晚晴而言,天都捅了一个窟窿!她这要是不替娘娘和太子瞒着,在陛下跟前哪还有她的活路呀!

    晚晴慌乱点头,舌尖一绊,“多谢娘……医官。”

    绪芳初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说什么,轻轻颔首,进了月洞门。

    月光将竹林外石径上的身影拉得老长,秋风萧瑟,竹波涌起,寒蝉早已没了悲响,鸟雀业已歇了声息,静谧之中,孤零零的宫灯晕散的光芒载着父子俩漫步同行。

    “你今晚同阿初说了什么?”

    萧念暄听到阿耶似含引诱的笑音,吓得差点儿抱头鼠窜,可惜只抱了一个脑袋,在阿耶怀里他窜不了一点儿。

    “嗯?居然连阿耶也要瞒着?”

    面对阿耶的追问,和沉下来的目光,萧念暄的身子麻了半边。

    “你不在你的望舒殿待着睡觉,半夜前来太医署骚扰绪医官?当真就只是为了玩捉迷藏?”

    果然。无论他在哪里调皮,阿耶总能瞬间揪住他的小辫儿。

    萧念暄像只斗败的蛐蛐儿,闷声闷气地嘟起了红润润的小嘴,嘀咕道:“我听到阿耶和绪老大人谈话了,阿耶要成亲,要做席了。”

    萧洛陵抱着孩儿脚步停驻。

    他适才送走绪廷光,正要去看一眼睡熟的崽子,但听到礼用报,殿下曾来寻过陛下,在太极殿外扒着门缝听了几耳朵之后不知何故又走了。

    萧洛陵皱了眉,几乎不用深思,便知晓那崽子突然走掉,多半是去找了谁。

    “哦,”他语气淡淡,尾音上扬,“那你听见阿耶要成亲,找到阿初以后,又是同她怎么说的?”

    萧念暄抱着脑袋,生怕阿耶的指节砸自己一脑袋大包,他忙哼哼唧唧说:“阿耶都要成亲了,阿耶要成亲,那娘亲怎么办,我想让阿初阻止阿耶成亲。”

    这个答案,令萧洛陵也不禁暗自屏住了呼吸,他镇定而坦然,“那她是如何回答的。”

    萧念暄哼哼:“谁知道,阿初根本就不在意,她还说了,阿耶成亲她管不了,如果阿初成亲,希望阿耶也不要管她。”

    “嗬嗬。”萧洛陵眉眼郁沉。

    “朕不答应,她成得了亲么。”

    先是卞舟,再有杜谦,后为周堇,一个一个全都被他搅黄了。与人做媒这种事他很有经验,对捣人姻缘这种事他也颇有心得。

    但崽子很是为阿初鸣不平:“阿耶都要成亲了,阿初为什么不可以成亲?阿耶现在可以不要娘亲,以后会不会也不要暄儿?”

    成亲?虽说萧洛陵并未打算成亲,但听崽子如此说,他惊怒之下凉笑着握紧了太子的嫩臀,掐得小太子嗷嗷叫,连声求饶,他阿耶呢,就在一旁耻笑他,“你耳朵长在臀上,左右无用,阿耶替你揪它下来就是了。”

    “啊?”

    小太子一边吃痛一边茫然。

    他的耳朵怎么会长在屁股上呢?

    他阿耶便凉凉地道:“我何时说过要与他人成亲,你听岔了话,还往你娘亲那处胡说?”

    萧念暄知道错了,面对阿耶下狠手地揉掐,他疼得眼泪汪汪,费劲辛苦地向阿耶求饶:“暄儿错啦!阿耶别弄暄儿了!我错啦错啦!”

    崽子识相倒快,萧洛陵便没有再与他计较,但心中郁烦的岂是萧念暄搬弄的这两句是非,还是绪芳初的态度。

    倘使他真的要立旁人为后,她也漠不在乎。现在莫说他这个人,纵连皇后之位对她也没甚吸引了。

    这方是令他烦忧不安之事。

    父子俩这边郁郁而回,绪芳初也回到了斋内,将那身从陛下矜贵的身上扒下来的披氅对照床头的那盏残灯左右欣赏,披氅做工精湛细腻,就是这龙腾华云的纹理过于扎眼,她也穿不出去。

    绪芳初取了木梭、银镊子与一把锋利好用的医用剪刀,将上面之前的金线一根根拆了下来。

    拆到后边,这金线团一团,掂量一掂量,确定能卖个好价钱,银钱便不拆了。子时已过,她也有了困意。

    衣袍抱起来轻轻嗅着,衣领之间尚存余香,除了柑橘清冽的冷息,还有黄熟沉香温而馥郁的暖香,二者交杂,互相调和,浓淡得宜。

    她将这身披氅抱了送入了自己的衣柜,妥帖珍藏。

    一衣两用,她着实天才啊。

    绪芳初简单沐浴后躺在自己的床板上,正欲美滋滋入睡,但只消一闭眼,便满脑海中都是萧念暄满脸眼泪嚎哭的模样,声犹在耳。她难以成眠,心浮气躁地睁开了眸,望向幽暗静室内苍白的墙壁。

    也不知暄儿能否在他阿耶面前替她守护住秘密,他会么?毕竟,他的阿耶才是与他相依为命,在他目前还短暂有限的生命里占据了绝对地位的人。

    她还不知,明日一早要面临的是新君的什么态度,如此更不由心中烦郁不堪,她甚至想,皇帝赶紧纳了平氏算了,别再来缠她了!

    翌日就有消息,身居宫中的平氏,突然被敕封安邑公主,且陛下有令,遣安邑公主前往安邑封地,往后无召不必入京。

    护送公主的便是卞舟。

    一清早卞舟接到圣谕就来找陛下理论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为何每每都能落到自己头上,分明老武、老鹿那几个也有空闲。

    陛下却是道:“此行安邑,非月余不得回,他们拖家带口,怎好教人夫妻别离,你既无妻房,也无子嗣,家中老父身康体健,让你去最为合适。”

    话是如此说,但卞舟心下却有狐疑,“陛下啊,你莫不是仍担心臣心系绪四娘,随便找了个由头将臣这个潜在情敌给支走吧?要不便是盼着臣在前往安邑的途中与公主生出什么事端来,臣看准了公主……”

    他不能说了,前边只是玩笑,后边的话,他居然越想越有可能!

    霎时卞舟也惶惶起来,唇瓣干巴,嗫嚅道:“臣,对公主绝无非分之想!陛下明鉴!”

    “卞舟,你怎会如此想,难道朕于你心底便是这般度量狭窄的偏私小人?”

    “臣不敢。”

    想当初打天下时,他们是生死之盟,彼此能交托后背。

    卞舟对主公的崇敬、钦佩之情,简直不下于小主公对阿耶的孺慕,彼时大功为竟,身份不如眼下这般天渊之别,他甚至私心里隐隐犯上地将主公视作自己长兄。

    他什么事都喜欢与主公分享,到了后来,君臣有隔,他仍是将心底里对四娘的倾慕宣之于口,就连对自己的父亲他都不曾吐露只言片语。

    卞舟苦涩一笑:“这段时间臣想了很多,臣对四娘的爱慕之心固然难得,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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