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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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望薛大人解惑,如何料得下官定会与您相见?”

    唐鑫已过天命,两鬓微霜,纹理深刻,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清凉有神,又添了一盏姜汤给薛壑,若有所思道,“定是我这老姜味重,让大人闻出来了我的不忍心。罢罢罢,人呐,就不该多做多言,容易被人拿捏!”

    薛壑也不客气,连用两盏,身上回过劲来,方笑道,“风重雨密,您院中多花树,不是泥土气,便是芬芳香,晚辈没有闻到姜汤的味道。”

    唐鑫看他一眼,神色平静,眼中却含了期待。

    “晚辈私访周县,闻得先生名声,回去看了您的卷宗档案。神爵元年您被贬至此,理由是对待新政态度不恭。我细查了您不恭之举,乃将《周书》中的《微子之名》同《蔡仲之名》张冠李戴,混淆内容。这种错误八九岁开蒙的学子都不可能犯,你作为在太常寺任职十余年的五经博士却犯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您是故意的。”

    唐鑫本落眼在茶汤上,闻话至此,抬眸又看他一眼。

    “晚辈猜你应当是知晓了些什么,不满当时的太常温颐,却见陛下盛宠于他,方才心灰意冷。”

    唐鑫给薛壑续上茶,轻叹道,“伪朝年间,我曾无意中见他在宣室殿出现过,同明氏闲谈甚欢。陛下或许不知情或许知情但不得已而为之,但我实在不想在温颐那般人手下做事,哪怕是被贬至此,清贫潦倒,也好过应付那张虚伪面庞。直到闻其死在昆明池上……唐鑫笑笑,将茶推去薛壑处。

    “您便觉得又可以出仕了?”薛壑话落,面前那盏茶便被撤离,对面老者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原来在大人眼里,我就是如此贪慕权位、又无隐忍之心的人,既如此大人请回吧。”

    薛壑却始终保持着笑意,从容平和地看对面人。对面的唐鑫慢慢回过神来,若他是这般看自己的,又如何一趟趟过来?

    “晚生玩笑尔。”薛壑笑道,“我闻先生通晓治水、维修大坝之事,但先生前头十余年在京畿任五经博士,来此青州后又任学经师,同这等水利事宜并不相关,然坊间却传得极盛,想来是先生有意引晚生前来吧!或者说,自晚生入青州,先生便一直在暗中考察,敢问如今满意否?”

    “我知大人盛名,你忍辱负重迎回江氏女君,按这一条我也不该这般行事。实乃青州之地贫与乱,非寻常可以想象,与大人曾经面临的困境是截然不同的,我实在也怕您是否只是赌气来此,转个身就回去了?”

    “那您说说,有哪些困境。”

    “大人主张维修金堤,这才开始数月却又停下了,不就是遇上困境了吗?”

    薛壑垂眸看刚换的一身布衣,从唐鑫手中拿过茶,点点头道,“每年六七八这三个月,皆为汛期,我们时间不多,还望指点。”

    唐鑫松了茶盏,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诚如大人所言,其实我并不懂修缮水坝。放出声来,一来确实想看看大人决心,二来是提醒大人千万防着那冯循。”

    彼时乃三月初十,唐鑫应薛壑之邀任州牧府功曹职。同时给了他两样东西,后寻到第三样东西。

    前两样便是绳索和秤砣。

    薛壑当即带人前往金堤测量,后又拿官中秤砣同唐鑫给的进行对比,同时让人潜入金堤水坝之下,割数片草坪,寻人辨别草质。

    隐在日光之下的罪恶,被月光照出白骨的色泽。

    庭院中,唐鑫和薛允亦在。

    薛允看着卷宗上重新测量的数字,蹲下手来拿起绳索,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绳索叫做伸缩绳索,乃用劣质麻绳所制,容易拉伸。”唐鑫解释道,“测量堤坝的长宽高浅时,故意拉紧使绳索伸长,或潮湿天气利用湿绳膨胀显长之故来丈量,那么你们算算,这期间材料的耗费都被贪去多少?”

    “还有这个秤砣,又叫轻秤砣。”唐鑫指了指中间一物道。

    “这名字取得真好。”薛允嗤笑道,“我白日同官中标准秤砣对比了,这个足足轻了十中之一。”

    唐鑫颔首,“购买材料时用此秤便可‘短斤少两’,等结算工程款时官家来核对自是用标准秤,这来去之间又是一大笔银子。

    “这是两头吃!” 薛允一贯好脾气,这会太阳穴突突地跳,“冯循说他和商贩熟悉,由他出面,好谈价格,又专门提醒我们一应石灰、土块、桐油、青砖等一定要认真检查好劣。纯粹是把我们带偏了,我们念他好心,一心查材料的质量,但却丝毫没想到他在材料的斤两上下手。”

    “他是故意挑了七月里这时间点,看我整肃了一批官员,但又发愁钱谷。多少知道我不好忽悠,但到底人生地不熟,所以先以退为进提出不再管修缮金堤一事。彼时我若允了他,他便可以全身而退;我若不允他,欲请他一同办事,便落了他圈套。而当时那种情况,如此人才、又名声在外,我求之不得。是故左右都是棋差一招,先被他啃了一口。”薛壑拎着灯笼,夜风吹来,火苗摇摇晃晃映照几块混着泥浆的草皮。

    薛允又似吞了只苍蝇恶心,只借火光转过话头,“这又是何意?”

    “这是第三重吞银之法。”唐鑫解释道,“当下维修堤坝所用的是‘砌石防渗’加‘草土固坡’相结合的方法。但材料、施工、验收等关键环节,因为有薛大人在,定然会严格督查,冯循不敢妄动。于是便把心思用到了‘草土固坡’上。”

    “简单来说就是购买成活率低的劣质草种,却按优质草种报价,赚取差价;还有就是初期维护需求高,草种需频繁浇水、除草、防虫害,维护成本难以精准核算。冯循可虚报养护次数和人工成本,甚至伪造病虫害防治记录,骗取养护经费;或在养护阶段偷工减料,导致草皮成活率低,再以“补植”名义重复申请钱谷。”(2)

    “我明白了——”薛允低着后槽牙道,“这处最大的漏洞是,没有人能一下判断出草种的好坏,因为就算是劣质的,也得等一两年之后,且本来就是用来巩固堤坝和水下泥土的。品质不好,加固不劳,发生洪灾时这些草皮早冲没了。计便就得一些可当证据查验,但大家的目光都聚在堤坝设计、土块青砖的好坏上,草皮处根本微不足道!”

    “怪不得你坚决不许再开工,合着每开工一日,我们都在喂狼啊!”薛允气的胸口疼,借月色细看侄子面色,人明显瘦了一圈,在京城养回来的那些血色已经荡然无存,“你别自责,这地谁来都一样,都得栽一回!”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发现这冯循有问题的?”

    薛壑起身同二人回屋中坐下,“就去岁十月中旬那回,我去平原郡视察,半道被他截了下来。要说碰巧遇上也是有的,但我总觉一股被人监视之感。遂将计就计,让唐飞领着暗卫先偷偷去了堤坝上,自己索性和他宴饮了一场。原不是他拖住我,是我拖住他。”

    “后来去往金堤查看,石灰、桐油、土块等自是一切如常。但回来路上唐飞告诉我,他们亲眼看到那日午后有人很慌张地偷偷藏起了两瓦车物什,一直往废墟场送去,但唐飞一行除了垃圾却又什么也不曾发现。关键是,每天清理垃圾都是有固定时辰的,那会不在时辰点上。我便确定冯循由猫腻。如今想来,他匆忙藏起的应当就是草皮。”

    薛壑给二人倒茶,目光落在冯循身上,“诚如先生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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