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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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天子同处一室。

    夜风在他身后扑腾,他僵在原地,垂眸看一截门槛。得跨过去,但他的腿不受他控。整个人都在颤,提不动脚。

    是久在船上初入平地的不适应,是力气散尽疲寒满身的难以支撑。

    好不容易跨过门槛入内,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屋内灯火昏黄,坐在案后擦拭头发的江瞻云这才看出端倪,搁下帕子,一下站起了身。但只当他是昏暗中入陌生地,不小心绊了下,便也不曾立刻去扶他。只“噗嗤”笑了声,捧烛台缓缓走近。

    灯火明灭间,她的笑意一寸寸敛尽。

    豆油灯将他苍白的面庞照出蜡黄色。

    他换了一身从李丛处寻来的衣衫。不知是李丛中年发福,衣衫过于宽大,还是他瘦得厉害,衣袍套上空荡荡,腰封到了末扣还是松的。袍摆处又略微短了,露出脚踝。足腕虚皮起皱,袍沿在晃,他的小腿不自觉痉挛,竟在发抖。

    江瞻云从上到下看他,低眉又低头,迟迟没有抬首。唯手中烛火在下移,就要俯身蹲下,但见人往后退了一步。

    风从他身后入,烛影虚晃,掩去了那双脚。

    手却托住了她持灯的手腕,高举位置,不想她折腰。

    江瞻云抬眸看他。

    幽灯近在身侧,也能看清晰。

    入目原该是一双鹰眸锐利,眼含星子。如今却是眼周青灰,眼角微垂,倦意填在泪沟,血丝布满眼眶。

    野草一样的睫毛几经忽闪,随淋泡得发白发皱的眼皮一起沉沉垂下,避过她眼神。

    整个人局促地又退了一步。

    手从她腕间松下,扶在门框,却也没能定住身形。

    天之骄子,狼狈如斯,自惭形愧。

    江瞻云没再看他,转身走在前头,“过来,把姜汤喝了。”

    不过半丈地,两人走得极慢。案前烛火多了两盏,江瞻云从炉上倒出一碗给他。

    薛壑拢在袖中的手张开又曲起,来回两次有了些知觉方握上碗盏。江瞻云坐在他对面,余光扫过,默声同他一起用了。

    汤水将将用完,便听到了沉船填口的声响。然而相比这声音,薛壑骤然起身的本能,更刺激江瞻云。

    以至于让他用第二盏姜汤时,她坐来他一侧,没劳他端盏持勺,乃她亲自喂下。然后又喂了他一碗汤饼。

    中途薛壑想要自己用的,被她以目瞪回。

    “你握得了箸吗?”

    “等你吃完都凉了!”

    “我还得给你热!”

    她脾气上来,光瞪不解气。

    “漱口净手。”

    她扶他去榻上。

    “闭眼。”

    她给他宽衣,看手中抓着的袍子,揉了一团砸在地上。

    薛壑累极,沾枕未几便睡着了。

    江瞻云虽疾马十余日数百里,但至袞州境内后,已稍作休整,体力恢复明显比他好许多。

    这会坐在榻沿,目落人身上,胸中一股火直往天灵窜,一身血液逆流,头脑胀热。忽得就要起身,却发现袖被他握了一截,累他蹙眉半睁开眼。

    “好好睡!”她重新坐回去,把袖角塞给他,想了想道,“往里睡。”

    没容他反应,上榻将人推去,落帘一起睡了。

    薛壑染了风寒,临近平旦,浑身滚烫,江瞻云起身给他传医官。

    切脉问诊,调方配药,一屋之隔,阵阵苦药之味弥漫开来。

    将她昨夜的那身火重新催发。

    药好送来,她也不假人手,吹凉细细喂他。

    三日未曾出屋。

    天明第一日,薛垦绑了冯循跪在府衙外,同时请来他的佃户为人证,又以艨艟为物证,定他罪行。

    江瞻云补眠中,不曾理会。只让薛氏子弟来此戍守。

    第二日,平原郡守李丛跪在府衙正堂前以监察不清为罪,主动认下。

    江瞻云削了个梨切片,然薛壑吞咽困难,只想睡觉,不吃她的梨。她自己慢慢吃了,吃了一整日,不曾露面。

    第三日,执金吾带后续兵甲抵达平原郡,銮驾高设,当地诸官闻君驾至,纷纷来此朝见。

    楚烈入内请江瞻云,“陛下,虽是一郡之官,但乃受灾当地父母官,是不是要论政?”

    江瞻云换了身天子常服,转到内寝,摸上他依旧滚烫的额头,将帘帐落下,合门而出。

    面上无波,音中无澜,唯眼底酿起欲燃未燃几颗火星子,“论甚?”

    郡守府府衙中,正堂外,已是群臣林立。闻天子至,按品阶齐齐跪在台阶下,十步外。

    天子从后院东行穿廊而来,前为执金吾引路,后乃三千卫随行,兵戈森森,剑戟寒寒。

    待至堂前,执金吾领人从台阶至门口,分两列南北十六人戍守;楚烈领禁军分东西十六点位守在廊下窗前,叶肃携禁军首领伴君侧。

    如此,即便天子立在台阶上,即便是跪在最前头的人,偷偷抬起的视线里,也只得见到女君靴头模糊的一点星辰图纹。

    时值雨霁云开,天光破晓,光过禁军刀刃,一个晃眼,便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听得龙吟之声在头顶回响。

    “李丛在何处?”

    “罪,罪臣在。”清堂时被推出堂外的李丛,这会正同冯循一道跪在台阶西侧、还未干透的泥地上。因跪了两昼夜,起身又跌下,两次之后勉强起来,领命跪到直面天子的台阶处。

    “你何罪之有?”

    “冯循私造艨艟,罪当问斩。臣不曾早察,数日前方知,特来请罪。”

    “那样大的船只在你眼皮底下,你不察,约莫是眼瞎了。”江瞻云笑道,“既如此,赐你剜目之刑。”

    “陛、陛下,陛下开恩……”

    冯循能造出那三艘艨艟,非李丛庇护不可,平时海上行驶定然也是伪装成官府船只,插官中旗帜。

    李丛这厢告发,显然是想弃车保帅,将功折罪。又值天灾才临,忌见血光,如此最多罢官,可保得一命。

    哪曾想,当今天子虽为女流,却不忌生杀,连狱都不曾让他下,当场挖了他双目。更甚者,行刑者手抖不利索,一刀捅深了,直接要了他的命。

    “请陛下恕罪。”楚烈托着一个漆盘,内盛血淋淋一双目,跪在阶下复命。

    “所谓拳不离手,你要回炉重造,罚你一月俸禄。”天子笑盈盈道,“劳诸官为朕代查。”

    随她话落,漆盘传至诸官前,一个个视过,无一错漏。有人冷汗淋淋,有人呕吐不止……唯听天子声音再起。

    “冯循来见。”

    冯循已然一摊软泥,却强撑簌簌而语,“草民有、有银……大魏有律,可赎、赎刑……”

    他趴在台阶,奋力往上爬,磕响头声声,“青州百姓视草民为菩萨,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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