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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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也问不出甚。

    “话说回来,诸位知道齐御侯缘何失宠吗?”众人离开之际,得他一问。

    “难不成陛下知道我们在打点他?”钟毓当即一惊,却也很快否定,“这不至于,内外打点算不上什么大罪,陛下不至于要闹得阖朝皆知!”

    “就是,此事实在过于突然。闻齐御侯昨日伴驾共用晚膳,后被留在椒房殿。也就是说陛下原是准备让他侍寝的,至此他们相处得很好。”孙篷接过话,“所以他是在晚膳后出的事,可以说十分突然。乃一言或一行,触及了龙鳞凤颈,惹下雷霆之怒。”

    “封大人,可知晓齐御侯何处得罪陛下?”张濂问道。

    封珩摇首,“我有此一问,不过是提醒各位,还是那句话,‘圣心难测,不如不测’。务实做好当下事,方是正道。”

    这话没错,却不中听。

    钟毓当即冷笑道,“做好当下事不假,但我们也不能只顾一时一世之荣耀,总得为子孙考虑,想一想如何延荣后代。”

    孙篷和张濂附和应是,封珩只笑不语。如此多说无益,诸人便也散了。

    *

    外朝议论纷纷,内廷亦是喧嚣难停。

    齐夏被连夜谴回闻鹤堂,堂中诸人接惊。因是深夜之中,不少人以为宫人传错了信。

    贺铭正在沐浴,阖着眼道,“陛下纵是要罚,也该让他从飞廊复道回来。开了北宫门送出来,是不想让他活了吗?”

    宋安已经上榻,眼都没睁,“瞎扯,这和说他谋逆有甚区别!”话落翻身睡去。

    唐昊打翻了茶盏,“真的假的,去问问清楚,要是真的且把我除夕要奉给陛下的烟花放了,庆祝一番!”

    卢瑛蹙眉起身,“我去他殿里看看,到底是何情况,别再闹出旁的事来!”

    冬夜里,齐夏满头虚汗,见卢瑛过来,涨得通红的一双眼再也忍不住,噗噗索索滚下泪来,“三哥,我就是多饮了一口汤,陛下何至于此?”

    “汤?”卢瑛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拂开他的手,以目示意黄门过来给他梳洗,自己就案坐下,“你不会用了陛下的梨羹吧?”

    “你怎么晓得?”齐夏大惊,“椒房殿有你的人?”

    “我没这样的胆子,也没这能耐。” 卢瑛无语望天,摇首嗤笑,“你倒是敢做敢想!”

    “你到底在说甚?”齐夏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但这处占了便宜,旁处总要短些,譬如脑子便是空空。

    卢瑛念着同齐尚的情意,这日依旧耐着性子给他分析事宜,“当日陛下宫中清除五石散,你非要剑走偏锋寻来那东西讨她欢心,被薛大人教训后还背后不满,见他离京更是猖狂,恃宠而骄。当时我便同你说过,掂清自己斤两,宠和爱是两回事。陛下收容了我等,本就是恩义在前,如今又予我们荣华富贵,合该扶栏过路,步步小心。陛下赏赐给你‘一’,你就得折中了还一半回去。你倒好,陛下还没赏,自己伸手去拿,拿也就算了,也不看看那是甚! ”

    “是甚?天地良心就一盏梨羹。”泛红的桃花眼又起水雾,当真春江水脉脉,映人面桃花,人见尤怜。

    “你这般爱慕陛下,她之喜好举止牢记心中。那我且问问你,一应蔬果,陛下最爱甚?是梨吗?”

    “当然不是。”齐夏这会来了精神,“陛下最喜欢的是葡萄和蜜瓜,尤其是夏日冰镇过的。梨、沙枣、蜜橘一类,有则用之,无则根本不会想起。不过陛下爱削梨,我伴驾时见过好几回。”

    “所以是六局司膳发昏了,隔三差五就给她奉一盏梨羹,还是说陛下添了什么新奇嗜好,削梨来玩?”卢瑛饮了口茶,看面色微变的人,笑道,“去岁有一段时日,陛下日日削梨不断,却也没见她用过几回,反而听闻御史府中那位主子,每日饮梨羹一盏,数月不绝。”

    “……你是说,陛下亲手给薛大人削梨吃?”齐夏百转千回地想,天子玩乐起来也会喂他食,但‘喂’就一瞬间,削梨可要许久,还“日日”,何如今那人走了快一年了……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陛下这会还在想薛大人?”齐夏怯怯道,“我、坏了她的念想?”

    “还不算特别蠢!”

    “那现在我该如何?陛下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齐夏又急又怕,转来卢瑛身边,“三哥,你救救我,帮帮我!你同我阿兄交好,又是如今侍奉陛下最久的人,你帮我求求陛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卢瑛见眼前少年,难免想到已故的齐尚,如今陛下安好,他们荣华加身,唯独齐尚长眠地下。

    “你先静静心吧,只要没有褫夺你封号的旨意,便还好说。但若旨意下来了,我也爱莫能助。”

    ……

    “当真要废了他?”翌日午后,庐江在宣室殿论政,接了一份拟旨的活,抬眸往大案处望去,本想辨一辨天子脸色。

    奈何女郎踢开御案,毫无仪态地仰躺在席。一册竹简覆在面上,将一张脸挡得严严实实,莫说脸色神态,就是一缕肌肤都不得见。

    庐江细看了一会,辨清书简塌下来的一册上依稀写着“青州……水利……”数言。

    “让黄门传大司农。”半晌,声音从竹简下传来。

    大司农就算策马而来,也要两刻钟。庐江搁下笔,慢慢磨着墨。

    殿中烧着地龙,暖如春昼,但也架不住这般席地而躺。轮值的穆桑瞧见,赶紧捧了毛毯狐裘过来,却被庐江禁声谴退。

    有过了会,殿中生出“叮当”一声,乃熏炉暗扣之故,提醒香料即将用完。立时由宫上来开炉点香。

    很快,龙涎香袅袅升起。

    待殿中被重新弥漫,庐江方再度启口,“值得你动这样大的气,齐御侯了不得!”

    “谁说朕因为他动气!”江瞻云一下从地上坐起,面上书简“哗啦”垂落在地。

    “臣问过文恬,难道不是因为齐夏喝了您的梨羹,您才恼的?”庐江看着总算不再躺下的人,“难不成惹恼您的另有其人?”

    江瞻云卷着地上卷宗,凤眸转过,并不说话。

    “对,要是薛大人在,这梨羹也不会被人误饮了,错在薛大人。确实不该恼齐御侯。”

    “姑母——”女君蹙眉拖调,“朕都快愁死了,您还打趣朕!”

    “这青州的局势分明比……”话说一半,黄门传话道是大司农到了。

    江瞻云深吸了口气,理衣正冠,“让他进来。”

    大司农多论国库钱谷,不在光禄勋职责范围中,庐江躬身退出,合上殿门。

    小半时辰后,封珩跪安离开。

    日近傍晚,光影稀薄,御案后的女郎隐在大片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宫人入内点灯,司膳送了梨羹过来,庐江也轻声入内,她还有一份差事没有做完。

    江瞻云持勺慢慢饮下羹汤,待一盏用完,许是天寒汤热,果肉又甜糯香滑,让她舒坦了些,她方搁勺启口,“先留着他,缓缓再说。”——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2000字,写不动了,明天中午前补上。发个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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