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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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林苑那处还有个长扬宫,里头有很多同她交好的儿郎,每回去那,说了一日还会向天子撒娇延后一日,说了三日便讨价还价要五日。

    她这会病愈,估计他们要嘘寒问暖许久吧。算了,晚一点也无妨。

    他拂了拂衣袖,见地上雪水化开,泥渍渐生,就要浸上他的新靴,遂返身回去向煦台等候。走时还不忘吩咐侍从继续清雪打扫。

    再次闻滴漏声响时,是午时四刻,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薛壑命膳房将膳食温着,炉上不要断火。

    庆幸没有邀请旁人,不然这等延迟……薛壑想着长扬宫中那些人,心中腾起火焰,又很快压下去。

    罢了,雪路难行,再等等吧。

    她申时要主持祭祀,更衣理妆需要大半时辰,然两个人用膳也快的,这样算只要她在未时过来就成了。

    少年正了正玉冠,抬眸正欲看墙边滴漏,却闻侍从满脸堆笑跑来回话,“公子,殿下、殿下的车驾入北阙甲第了。”

    薛壑也笑了,起身去迎她。

    却未想到马车疾奔,从他府门前如幻影过去,半点没有停留。薛壑愣了片刻,问左右几时了。

    左右回:“未时三刻。”

    原来未时早过了,马上就要申时,自然不会再过来。

    薛壑没有回向煦台,直接回来独居的晚照台,脱衣卸冠。

    缠金白玉冠,三重曲裾袍,云纹鹿皮靴。

    薛壑看着脱下的衣冠,一股脑将它们包起塞到了箱笼里。

    她是君,他是臣,侍疾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她体恤臣子留他在宫中是她君恩礼遇,她说谢他要还礼原也是可还可不还。再者,她失信这等事原也不是第一回了。自己上赶着多想能怨谁!

    薛壑“砰”的一声合上箱笼。

    回来榻前深吸了口去,将要入宫赴宴的衣袍拎起又扔下,又拿起,最后麻木地套在身上。其中一件袍子的衽来回系了好几次结果系了个死结,又解了半晌才解开重新系好。

    宫宴设在未央宫,文恬过来回话,道是殿下有些累了,祭祀之后沐浴,人在汤中就睡了过去。

    江瞻云祭祀完成得很好,太常前头向天子回禀时便已经赞扬过。这会又闻文恬的回话,承华帝愈发心疼,只说让她好好歇着,就是醒了也不必再过来。

    三日狩猎,约莫还有宴饮几番,自然是累的。薛壑在心中暗思,仰头灌了一盏酒。

    天子身子不好,又是冰天雪地的天气,未几离席而去,让庐江长公主掌宴。长公主最是随和,鲜少拘着臣子么们,只发话“诸卿自便”。得此一句,部分臣子当下陆陆续续请辞,薛壑便是其中一个。

    宫宴上的膳食多来中看不中用。红缨给他煮了碗牛肉汤饼,他坐在向煦台中,环顾空荡无人的四下,想起益州的骨肉至亲。

    腊月廿三是小年,又逢他生辰,在益州一直当盛事庆贺。尤其是他十四岁那年,过得格外隆重,因为那是他在益州的最后一个生辰,来年他就要入长安。

    新婚的长姊同他招手,“过来,到我手里饮一盏。且安心去,双亲我会照顾好。也莫难过,去了长安,自有给你庆生的人。”

    他恹恹不张口。

    “待你外甥出生,大些了,阿姊带他来看你。”长姊拉过他的手覆在已经隆起的胎腹上,凑身耳语,“我教他第一个喊舅父。”

    “少哄我,你能记得教他就不错了。”少年就着长姊的手饮尽酒水。

    “你也是骗子!两年了,还说会拖家带口来看我,统共就见了你一封信!”薛壑用着汤饼,味同嚼蜡。

    红缨是这会入内的,说是殿下来了。

    薛壑仿若没听清,长步走出室外,穿廊过院,在中庭遇见了江瞻云。

    “福履永康,嘉名日新。”女郎披着一身狐裘,话说得有些快,“你的生辰礼孤明岁补。”

    “难为殿下还记得!”少年持礼温和,却也疏离,“臣不敢受。”

    “什么话,孤当然记得。只是……”女郎挑起长眉,湛亮眼珠转了转,“啊呀,明岁保证补给你。”

    “只是殿下一直在狩猎,错过了时辰。”

    “你知道?”女郎一张被厚厚风毛圈住的脸生出俏丽笑意,须臾又有些不欲为人知晓的尴尬,转过话头道,“孤还未用晚膳呢,快把你备的膳食热热。”

    说着就往尚存灯火的向煦台走去。

    薛壑没有挪步,望着那袭背影,怎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的?就算是储君之尊,就可以如此言而无信,不重信诺吗?

    “膳食已经撤了,回炉不利于殿下饮食。殿下还是回宫用膳吧。”他尽力维持着平和的口吻。

    “回宫?”江瞻云有些诧异地回首,“你不看看现在甚时辰了?宫门早已下钥,孤是藏在师兄车内,才溜出来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将薛壑气了个够呛。

    “殿下是溜出来的?您可知晓,即便您不遇危险,但凡陛下突然寻你却不见人影,明光殿中多少人要遭殃,温颐乃至温门都要受到牵连,你怎可如此任性?何论您这般来,万一遇险呢?”

    “你嚷甚?你轻一点,就没人知晓。这处府宅中有院向煦台,本就是孤下榻处,孤爱来就爱,要你嗦啰嗦!”江瞻云这日心情并不是很好,一下也被点着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自然可以随意来去,但凡事总得讲个理。”薛壑冷笑道,“您没提前吩咐要下榻这处,寝殿内什么都不曾准备,您还是回宫去吧。”

    向煦台既为储君下塌处,便不存在需要吩咐再收拾的道理,当属日日打扫,时时备着,以候君至。薛壑这话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少年储君没受过臣子的气,当下拂袖离去。

    这样放人离开,更不安全,薛壑顿了半晌追出去想要送人回宫,却见到府门口去而复返的温颐。

    “臣不放心殿下……”温颐原本正对这江瞻云回话,抬眸见薛壑,“十三郎追出来,不闹了,进去吧。”

    “臣来送殿下回宫。”薛壑同为温颐平礼见过。

    “用不着,孤今晚住尚书府。”江瞻云头也没回,直接掀帘上车,冲着温颐道,“杵着作甚,让尚书令接驾。”

    “你回吧,有祖父在,不碍事。”温颐夹在两人中间,无奈拍了拍薛壑臂膀,登上马车离去。

    薛壑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些甚,心中有气又懊恼,半晌见马车拐道再无踪影,只得转身回了府中。

    ……

    福履永康,嘉名日新。

    是你对我的祝福吗?

    你都深夜出来祝我生辰了,是我贪心,不该计较的。

    青年睁开双眼,眼尾微微泛红。

    可是,他就是计较。

    就算重来一回,他也还是会计较。

    谁会不计较?

    谁能不计较!

    若是动了心,起了念。

    但我会学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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