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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80-90(第16/16页)
禾的影子;六六跟在梁邵身后,踩着地上梁邵的影子。
天冷得紧,但他们的心是热的,走到尽头的时候,梁邵的故事堪堪讲完,他们也走到真正的秦淮河了。梁邵近前一步,握住善禾的肩,温声道:“夜色太晚,我们回去罢。”
善禾却静静地望着秦淮河与沿河的雕楼画栋,沉默下来。
“怎么了?”梁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善禾默了片刻,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阿邵,我也给你讲个故事罢。”她转过脸,鼻尖蹭过他的脸颊,“我的故事,我和秦淮河的故事。”
归途漫漫,梁邵背着她缓步而行,六六摇着尾巴跟在身后,踩着二人重叠的影子。
善禾的故事起了头:“秦淮河有两岸,两岸商铺各不相同。十五岁前,我只来过东岸,岸边是各色绸缎庄、首饰坊、酒楼当铺。阿娘在世时,她与阿耶总喜欢带我来东岸玩,我有好多鲜亮衣服,都是在这里买的。后来,阿娘病逝了,阿耶便给我银钱,让我自己来玩。我一直以为,秦淮河岸是富庶繁华的。”
她的声音逐渐艰涩:“直到十五岁,我们家遇到了那样的事。我被一群官兵从绣阁里拖出去,丢入金陵大狱。阿邵,你知道吗?牢狱里是不分昼夜的,我只能透过墙壁上的小窗,数月亮出现的次数。数到第三十二轮月亮时,他们又把我拖出去,拖到丹凤街那头的土场子上。那天,天蒙蒙亮,空气里满是血腥。我手脚戴着镣铐,看阿耶跪在当中。那是我第一次看砍头,也是最后一次——”善禾眼前,渐渐浮现被梁邺砍下的那名老汉的头颅,“也许是最后一次罢。”
她继续道:“阿耶跪在那儿,他也看到了我。他瘦得脱了形,却还在冲我笑。阿邵,”善禾拼命地眨眼,好将那点眼泪逼回去,“人都说我阿耶骨头硬,可再硬的骨头,也硬不过刀……”
梁邵慢慢道:“善善,我都明白的。你的苦楚,你的自尊,我都明白。”
善禾将头埋进他肩窝:“看完了砍头,我又被他们拖回去。没过几天,我就被送到秦淮河的西岸来了。那是我头一次知道,原来西岸尽是秦楼楚馆。他们说,充作官奴后,我的身子便不是我的了……”
“善善……”
善禾默然泣了片刻,扬笑抬头:“阿邵,其实这些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担心我。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她侧过脸,在梁邵颊边轻轻一吻,“所以在祖父带我回密州,在他肯让我嫁给你时,我特别、特别感恩他,也特别、特别感恩你。我一直觉得,能做祖父的孙媳、能嫁给你,是顶顶有福气的一件事。”
梁邵咬着唇,心神俱震。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尖,扬脸笑起来,声气里却悄悄发颤:“你不知道,还有更有福气的事呢。”
“什么?”
梁邵攥紧善禾的腿弯,背着她跑起来,他扬声笑道:“就是同我结婚、生子、过一辈子!临了了就一对白头老夫妻!善善,那次的大婚不作数!我没有挑你的盖头,我没有与你洞房,我们重新结一次婚罢!”
善禾在他背上颠簸着,双手紧紧环住梁邵的脖颈,她亦轻声笑开。
六六撒开四蹄,踩着二人的影子,吠叫着追上他们。
*
将近三更时分,施府宴罢,梁邺带着七八分酒意回到寝屋,只觉头重脚轻,脑中混沌不堪。
“成敏!成敏!”他扬声唤着,“梁邵还没回来吗?”
成敏垂首走近:“大爷,您忘啦?二爷来信说,不回来过年了。”
“糊涂!”梁邺蹙紧眉,“往北川走了一遭,还是这般不知轻重!”
成敏诺诺不敢言。
梁邺揉着眉心,良久,方吐纳出一口酒气:“罢了。成敏,后日正月初二,你去一趟金陵罢。如今他架子大,你亲自去把他请回来。就说……就说是陛下召见。”
成敏答应着去了。
梁邺跌跌撞撞步入内室,只觉脑海中嗡鸣不断。推开门,妆台旁立着一道倩影。他倏然警觉:“谁?”
荷娘缓缓转过身,却不福身作礼,而是浅笑盈盈:“大爷回来了。我知您今夜饮宴,特备了一碗醒酒汤。”她捧起桌案上的白瓷碗。
梁邺凝眸望去。屋内烛影摇红,光线昏蒙。荷娘立在妆台旁,面庞沉静容淡,身着藕荷色回纹锦袄,系着鹅黄缕金裙,正是昔日善禾待客常穿的那套。见梁邺这眯眼打量的模样,荷娘款步上前,笑意温婉:“大爷先用些醒酒汤罢。”
是与善禾极相似的音调。
尘封的记忆汹涌而来。酒意翻涌,一浪高过一浪,终将他彻底淹没。善禾、善善……梁邺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时,眼前立着的,分明是善禾!
他忍不住抬起手,抚上荷娘的脸:“善禾?”
荷娘莞尔一笑,将脸颊偎进他掌心:“阿邺……”
只消这两个字,下一瞬,梁邺蓦地将她搂进怀里,大掌抚上她如云青丝,气息渐促:“善善,善善,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好想你……”
荷娘环住他腰身,轻声软语:“阿邺,我一直在这等你。”她抬起眼,望进梁邺眼底,“我一直在等你。”
梁邺身后,怀松悄悄阖上寝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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