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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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正踌躇着,忽见窗下现出个灰蒙蒙的人影。晴月披着棉袄,轻声道:“娘子,妙儿睡觉不老实,我怕扰了娘子好梦。这会子我已送她回自己屋里睡了。”她顿了顿,“娘子,你早些安寝罢。有什么事,唤我起来就是。”

    善禾慢慢垂下眼,却对上梁邵亮晶晶含笑的双眸。

    梁邵怀揣手炉,一路随善禾上了二楼。

    屋子收拾得齐整,案头搁着几卷画轴。衾被叠得方正,架子床旁置着熏笼。善禾把门掩好,转过身,同正在四下打量的梁邵道:“你把衣裳脱了罢。”

    “啊?”梁邵哑着嗓子险些呛住,手上却利索,忙解起盘扣。善禾理完衾被转身时,这厮已精光着上半身,含笑在那儿候着了。

    入目是他胸前寸许长的旧疤,痂壳尽褪,只剩下一道粉嫩新肉微微凸起。疤痕之上,是一条项链,坠着四五颗红麝香珠,却把他肌肤衬得白了些许。善禾接过那潮潮的寝衣,将眸子一敛,不再看他,声气很轻:“快上床罢。”

    梁邵迅速钻进被窝,把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略带苍白的脸。眼巴巴望善禾:“善善,你在这里陪我么?”

    善禾摇了摇头。她将梁邵的寝衣铺展在熏笼上,由熏笼慢慢将水汽蒸掉。她指着寝衣:“待会儿衣裳烘干了,你要是醒着,就赶紧把它取下来,免得烧坏了。”善禾又将窗户支开一条三指宽的缝儿,嘱咐道:“你要是觉得闷,记得把窗开得大一些,这才通风透气。”最后,善禾将搁置一旁的双层铜壶放到床头柜子上,又拿了只青瓷茶盅,倒了半杯热水递给他:“晚上刚烧的热水,你半夜里醒过来,也要记得多喝。”

    梁邵皆一一应下,仰脖一饮而尽。

    见他这般乖觉,善禾方道:“那你好生休息。”

    “那你呢?”梁邵急问。

    善禾淡淡一笑:“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她望着梁邵的脸,慢慢道,“阿邵,你早点好起来罢。”

    梁邵登时追上话:“我早点好起来了,就早点走,是么?”

    善禾一怔,垂首低低应了个“嗯”字。

    方才的欢喜霎时烟消云散,梁邵把脸埋进锦被,闷声道:“哦。你也早些安歇。”

    善禾复望他一眼,转身去了晴月房中。

    翌日,梁邵卧在榻上烧得双颊绯红。妙儿见他这样睡在善禾床上,气不打一处来,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踩得地板咚咚响,愣是不肯梁邵安生休息。晌午善禾来送饭,他握住善禾的手,眼眶烧得红红的,两颊亦红,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妙儿姑娘气性大,前头初见时我出言不逊,实在是我的不是,她记得那些话,也是我活该。善善,你把我那八两银子拿出一些来,分给妙儿姑娘,也算是弥补我的过失了。万莫教她在外头走动了,吵嚷得我头疼。”

    善禾挖出一勺饭,用筷子夹了新炒的时蔬覆在上头:“你别管她,待会儿我说她就是了。”递到梁邵嘴边,“你真端不动碗筷吗?”

    梁邵拧眉,唉声叹气地:“我浑身没力气,拿不稳勺子。别把菜抖出来,倒糟蹋了粮食。”

    善禾听了,探出一只手摸他额头:“还是好烫。待会儿我去请郎中,还是开几服药给你吃,这才是正经。”

    梁邵囫囵吞下饭菜:“直接去药铺抓点药便罢了,横竖是个小风寒而已。再请郎中,平白多花诊金。”

    善禾轻笑:“你倒知道俭省了。”

    梁邵望进她眼里:“如今既与你一处过日子,少不得要精打细算一些。”

    善禾不吭声,敛了眸子继续喂他用饭。梁邵不肯放过这片刻温存,饭食刚咽下去,立马起个话头与善禾攀谈。他知善禾不愿说自己的事,便讲起他在北川遇见的奇闻轶事,譬如他如何一路往北川,如何结识下那十几条好汉,如何历尽艰辛投军,偏生遇着个忌贤妒能的上司。

    善禾道:“人家是将军,自然要压你一头。”

    “岂止这般。”梁邵笑道,“他就是个通敌的叛将。我要擒察台的首领,他不肯,让我纵虎归山,实则是因他自家与那察台人早有约定。”

    善禾深吸一口气:“怎还有这样的人?他为何要这般做?他是我们大燕人吗?怎的还帮察台人?”

    一连串问题抛下来,梁邵紧紧锁着善禾的脸,抿着唇,含笑不说话。

    “你说呀。”善禾推了推他的手臂。

    梁邵这才道:“今日乏了,再讲不动话。明儿你再来给我送饭,我继续讲给你听。”

    善禾猛然惊醒,他这是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拖延时间。她低头一看,只见碗里的饭菜早被他吃光,原来他们已说了很久的话了。善禾指尖攥紧碗沿,咬唇:“嗯,那你休息罢。”说罢,她匆匆离去。厨房里,妙儿正站在灶台前洗涮碗筷。妙儿见善禾这会子才回来,跺脚道:“娘子,你不要被他骗了。他这装病的心眼子,跟梁邺比起来,一般无二呢!”

    善禾点头:“我知道,从今晚起就让晴月给他送饭。”她搁下碗筷,正要往铺子里去,又顿住脚步,与妙儿道:“妙儿,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好歹他现在生着病,早点让他病好了,他早点走了干净,你只当不见便是。”

    妙儿歪头站在那儿,撅嘴“哦”了一声,算是应下。

    自这日后,梁邵的一日三餐都是晴月送过去的。他也不说什么“浑身没力气”“拿不动碗筷”的话了,每次都是自己吃得干干净净,晴月去收碗时,梁邵总忍不住问:“善善呢?”晴月只好托辞:“年关了事忙,她说改日再来看二爷您。”

    于是就这么“改日”到了腊月廿二,梁邵的风寒彻彻底底地好了,而善禾还是躲着他。梁邵在屋里踱了两圈,这小小的厢房,几步便到了头。窗外是善禾忙碌的铺子后院,能隐约听见她与晴月、妙儿说话的声音,清泠泠的,却一句也听不真切。他心知善禾是铁了心要躲他,再装病弱或一味缠磨,只怕会惹她厌烦。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楼下,善禾正与晴月核对过年的年货单子,闻声抬头,见梁邵衣着整齐地站在楼梯口,面色虽还有些病后的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笑起来也爽利了。她目光微微闪烁,垂下眼帘,继续看着手中的单子,只淡淡道:“病好了?”

    梁邵几步走下楼梯,站定在她面前,声气诚恳:“好了,多谢你和晴月这些日子的照顾。”

    善禾“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对晴月道:“过会子你跟妙儿去买点爆竹回来,小年夜我们也热闹热闹。”

    晴月应了声,悄悄瞥了梁邵一眼,低头忙去了。

    梁邵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看着善禾忙碌。妙儿从厨房出来,见他在堂中,立刻甩了个白眼,重重地将手中的盆搁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善禾蹙眉看了妙儿一眼,妙儿这才收敛了些。

    一时间,只听得纸张翻动和笔锋书写的声音。梁邵安静地坐着,并不出声打扰,目光却紧紧粘在善禾身上。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善禾把单子理完,揉了揉额角,这才似乎刚发现他还在似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梁邵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年后。”

    善禾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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