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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50-60(第4/18页)
施茂桐沉声开口:“男儿丈夫顶天立地,开府立户,原是正理。不过,也不必着急。目今京都空置的院落本就不多,规制、地段,还要细细相看。”他眼风匀到施元济身上:“你既是营缮司的,你表弟立府,你也须得多加看顾帮衬才是。”
施元济含笑应是。
外头打起毡帘,盛妈妈双手交叠腹前,温声道:“老爷,太太,善禾姑娘来了。”
周太太扬声道:“唤她进来罢。”
本垂眸静坐的梁邺,这会子也不由不抬起眼。只见大红猩猩毡帘一荡,很快转出一抹藕荷色身影,上罩回纹锦对襟袄,下系鹅黄缕金裙,裙下隐隐露出两只素缎云头鞋。待善禾垂首走近,方见她满头墨发绾作单髻,斜插一支翠梅簪,贴着枚小小的莲花状花钿,再无其它珠翠。打眼看过去,只觉她身形清减,气质婉约袅娜,不似丫鬟,倒像哪家出来的闺阁小姐。
善禾立在下首,屈膝行礼:“奴婢给老爷、太太请安。”
周太太便笑:“起来罢。来,走近些。”
善禾依言挪近两步,依旧低眉顺眼的模样,端的小心恭敬。
周太太道:“抬头,容我细瞧瞧。”
善禾只觉自己如那戏台上的猴儿,别人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她抬起脸。周太太等人俱看过去,但见一张润白鹅蛋脸上,两道平细的眉,中间略弯,下头镶一对含水杏眸,清明干净。鼻头含肉,鼻骨也细挺,是有福之象。唇瓣红润,微微抿着,又透着些拘谨。
周太太目光如尺,在她面上盘桓过两轮,方笑道:“果是个齐整孩子,看着就稳重。”
善禾心中不由冷笑。两年前施家人嫌她卑贱,这会子却是赞她齐整稳重了。
那厢施茂桐、施元济父子略看了一眼,早收回目光,兀自吃酒用饭。
梁邺目光始终凝在善禾身上,他见她面色容淡,指尖攥着衣衫,知她心头紧张,因笑道:“虽是家中丫鬟,但善禾性子沉静,也读过书识得些字。从前她在荣禧堂伺候,祖父一直很喜欢她。”
周太太听了,心头细细思忖,品着他的意思应道:“既是你祖父的意思,那更是好了。”
善禾一愣,恍然意识到梁邺这是要拿故去的梁老太爷给她做身份,暗示她是梁老太爷予他的,她是他房里来历干净的通房丫鬟!她咬紧唇,忍不住恨恨瞪他一眼。
梁邺恍若未见:“祖父原就极疼惜我们兄弟两个。”
周太太已让盛妈妈取来一只红玉髓镯子,笑着拉过善禾的手,一壁要把镯子给她,一壁忽见她腕上已有两只金镯,不由咦声笑道:“这两只金镯黄澄澄的,倒显得我这红玉髓不入眼了。”
善禾忙垂头要说话,帘外却响起一阵笑声:“什么不入眼?嫂嫂快说与我听!”
众人转头去看,却见一华美妇人领着两个女孩儿打帘进来。这妇人穿金戴银,行走间环佩叮当,流苏摇曳。身后两个女孩儿,前头那个圆脸丰鼻,容色娇美;后头那个尖脸削肩,把眼眸低着,不敢看人。
梁邺见是生女眷,起身要避嫌。施太太笑着按住他:“这是你两个表妹,不必拘那些礼。”她含笑引孟持盈、孟持锦近前,温声道:“这是持盈、持锦。午间你来,她两个念书去了,不曾得见。”
梁邺只得上前与她二人厮见。
盛妈妈已唤人增设座椅,周太太起身挽施太太入座。行至善禾跟前时,施太太上下打量她一眼:“这是哪儿来的丫头,从前不曾见过。”
周太太一笑:“邺哥儿房里的人呢。”
施太太莞尔含笑的脸僵了僵,不由深望善禾一眼,声气淡淡:“哦,邺哥儿房里的人。尚未娶妻,这么早就在屋里放人了么?”
周太太一听,又见她这会子特特把自己生的持盈、陪嫁丫鬟所生的持锦都带来,心里不得不细忖她的用意。周太太笑道:“也不早了,邺哥儿今已弱冠,身边放个知冷知热的人,才是常理。而况,这也是他祖父的意思。”
施太太落了座,眸光落在善禾身上,声气冷淡:“既是老爷子的话,那倒也罢了。你叫什么?多大年纪?家在何处?爹娘做什么营生?现在是邺哥儿身边的丫鬟,还是有名分了?”这一连串的问题抛下来,她顿了顿,缓缓捏出个笑,端的慈爱体贴:“你别多心。邺哥儿是我小妹的孩子,如今梁家只剩他与邵哥儿两个人。我与老爷、太太是不能不用心待他们的。”
梁邺心下冷笑,默默饮酒掩住神色。
施太太这一番话扔下来,在场诸人也无甚心思好好用饭了。梁邺早间下船,白日里先后拜访孟家、欧阳家,特特是欧阳家。原是他自家去拜见欧阳侍中的,偏施茂桐说,今日周太太与施元济接梁邺家来,令林大管家空返,扫了林大管家颜面,便是拂了欧阳侍中。林大管家回禀,欧阳侍中免不得动问。故此,施茂桐父子另备厚礼,竟同梁邺一道往欧阳府“赔情”去了。
明面上是赔礼,实则是结交。施茂桐如今官居兵部侍郎,属尚书省管辖,素来与门下省、中书省泾渭分明。如今梁邺攀得门下省侍中的高枝,自是给施家父子结交欧阳家开了条路子。这也是施家如今这般快与梁邺修复关系的另一根因。
除了座师欧阳老大人之外,梁邺身上可利用的,便是他的婚事了。周太太的施明蕊,施太太的孟持盈、及妾室所生的孟持锦,如今皆是如花似玉、正觅良姻的年纪。像梁邺这样的儿郎,样貌是不消说的,前途么,哪怕他是个蠢的,欧阳老大人与施茂桐也会尽力扶持,更何况他本心上进、且聪颖勤谨。更难得梁家门庭清简,梁邺上无翁姑需奉养,下只一个捐纳虚衔、前程有限的兄弟,虽则娶了个女奴为妻,到底远在密州,碍不着什么。将女儿许他,不必侍奉公婆,无需烦扰家事,二房又必定势弱,这实是满京城打着灯笼也寻不着的良配了。
唯一有些缺憾的,是当下立在众人跟前的这位善禾姑娘。
按理,梁邺这般年纪,有个通房算不得什么。偏偏这位善禾姑娘,是梁邺主动在饭桌上、当着舅舅舅母的面提的。周太太顺势让人把善禾喊过来,见她通身气质如兰、容貌妍丽,便知不是寻常的丫鬟;周太太又借着赏红玉髓镯子的借口,本意是看她皮肉,却见十指纤纤,莹白如玉,显是平素不操劳的,说不定还有些见识;待要替她套镯子时,更见其双腕各戴一只金镯,雕镂精细,赤金足色,绝非她这等身份该有。周太太细细忖来,猜这两只镯子要么是从前梁老太爷赏的,要么是梁邺赏的。无论是哪种,足见善禾姑娘在梁邺房中地位不俗。
有这样一位美妾放在屋里,后来嫁进去的主母便不得不小心了。
周太太心下这般想来,面上不动声色,但看善禾如何应付施太太。
善禾先是恭敬作礼,而后才温声答道:“奴婢名叫善禾,今年十七,从前是梁邵之妻,如今被梁邺抢过来,做他一个人的妓.女。”
但,她到底没这样说。这样的场面,倘若她那般说,非但又得惹那厮动怒,只怕日后她连死也不知自己如何死的。她觉得自己已深谙彩香之道了——活下去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于是,善禾仅是恭敬作礼,而后温声道:“奴婢名叫善禾,今年十七,父母早亡。如今在大爷跟前听差使唤,不敢奢望别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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