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一杯家万里: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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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还在冷静地思考下一手棋下在何处。手指在他的胸脯上渐次游走,他则抑制不住地肩头微颤,最终惹得她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天知道,他要如何告诉玉霖,他……

    他……

    他搜肠刮肚,无以言对。

    陡然间晃见,为了稳住衣不垮尽,那半臂上衣襟似乎勒得有些紧,他才如蒙大赦般地解释道:“没什么,我肩膀有些冷。”

    “知道了。那就快一点,你一定要指准了。”

    张药怔怔地看向玉霖的手指,勉强压住喉,“嗯。” 了一声。

    “我不会犹豫的。”

    她的声音又引来他身上一阵寒颤,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但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问。

    刀捅在左锁骨下三寸之地,刀刃没入血肉一寸。

    张药仰起头,搜肠刮肚无数次,想要告诉玉霖,他在情欲的囹圄之中,斗如困兽。

    然而令他可惧的是,她人在囹圄之外,还有更想做的事。

    好比下刀之前,她认真地问他:“张药,你想让世人知道,当今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想啊。

    他很想

    他此刻就想。

    当今天天子让他视他为家奴,令他唯命是从,让他年年月月,杀人灭口。

    既然如此,他当在此处褪衣。

    “那么,请张指挥使褪衣。”

    张药脑中的声音和韩渐的声音重叠,一时之间思绪尽收,他猛地望向玉霖,那夜送她离开庙时,她说过的话再度回至张药耳边。

    她说:“世人不愚。谁人仁善,哪个恶毒,向来是隐约可辨。奈何人敬衣冠,穿着华衣登高台,怎么作戏都是铿锵钝挫,众人鼓掌。可若脱掉华服,揭起台下帷幕,眼见台上人一身赤裸,脚下草泥充台,从前鼓掌的人,此时就算不敢喝倒彩,只看着台上一味沉默,这戏,也就唱不下去了,这人,也就只能下台了。所以不论哪个台上的人,最怕的都是这一日。”

    原来如此。

    堂上褪的是他张药的衣衫,何尝不是天子的衣衫。

    他懂了,那把悬在他头上多年的刀,此刻终于可以如他所愿地要落下来,试图砍断他的头颅。

    他懂了玉霖今日为什么送了他一件白衣。活人不必穿丧衣,若这一回他能不死,那他也许就真的可以活下去了。

    “张指挥使。”玉霖唤了他一声。

    “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把上衣脱了。”

    张药抬手向衣襟,毛蘅忽道:“等一等。”说完望向韩渐道:“你将才说,说那夜来你宅中灭口的刺客,伤口在什么位置?”

    韩渐搭道:“左锁骨下三寸,离要害两寸。”

    毛蘅听完,沉吟了一阵,终是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对证。”

    吴陇仪凑近他耳边道:“老伙计,我不得不问你一句,你觉得当真可以对证吗?若那夜去韩宅灭口的人是张指挥使,那……”

    毛蘅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毛蘅望向吴陇仪,一面抬手,示意书记官暂且停笔,一面对吴陇仪道:“你和我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审理过的案子成百上千,你扪心自问,有像今日这么爽快过吗?”

    吴陇仪摇头道:“那倒没有。”

    毛蘅道:“我不光要他对证,我还要将今日这一堂的结果,一样不差地,写入明日的邸报。”

    吴陇仪笑道:“你也疯了。”

    毛蘅道:“总不至于,明日那些读到邸报的人,都要治罪吧。”

    玉霖跪在地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人力有限,至此她已经力尽,好在但凡起势,总有人推波助澜,她跪在地会心一笑,抬头朝张药看去。

    挺好,毛蘅和吴陇仪想揭开一段阴谋,韩渐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郑易之和江崇山一个释然,一个恐惧。

    而玉霖,她做完了她能做的一切,心中松快,想得则很荒唐:她可以看张药的身子了。

    是时,张药的手挑解开了白衫上的系带,继而挑开衣襟。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而来,先入眼中的是他遍布旧疤的胸膛,那些伤痕并非刀枪剑戟所至,而是像一个从诏狱中受过酷刑,偶然被捞出来的人,修养不过一年,又再度被投入诏狱,新伤旧痕迹相互叠加,有的已经淡化,有的才刚刚掉了血痂。而在左面锁骨下三寸之处,赫然是一道乌褐色的刀伤,一半遮在半开不开的衣襟下面,但伤口的位置倒是与韩渐所说,丝毫不差。

    解开衣衫后,张药没有在意任何的人的目光,只是低头望向玉霖。

    而玉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张药正看着她,她和众人一样,在凝视那在血肉之山上绵延如乱林的伤痕,以及那道几乎可致命的刀伤。继而想起某个夜里别她如蝴蝶的那道人影,想起道上遇见的某个“血人”,想起那个“血人”对她说:“玉霖,求生的路上,你不可能对得起每一个人。”

    可能有了那句话,才有了这果断的一刀。

    此时,玉霖想抱抱这副身子。

    将才那些高高在上,想要纵情审美的兴致虽然还在,却添了些涩意。

    她竟有些鼻酸,悄然收回了目光,抬手揉了一把眼睛。

    这些琐碎而反常的举动,张药都看在眼中。

    “怎么了。”

    他低头问玉霖。

    “啊?”

    玉霖抬起头,这才发觉,张药一直看着自己。

    “你耳朵很红,你不舒服吗?”

    玉霖听他完,抬手一把捏住自己的耳朵。

    她真的服了。

    身心干净的人,但凡身上不起欲望的时候,他就是敢把胡言乱语全都当成正经的话,堂而皇之地当众说出,事实上他根本不会撩拨,至今为止,也没有主动招惹过玉霖一次,但却屡屡无心插柳柳成荫,而自己则从不自知。

    毛蘅站起身,从案后绕出走向张药,路过韩渐时说了一句:“匕首。”

    韩渐依言递上匕首,毛蘅接过,径直走至张药面前道,看向那道半遮在衣襟下的刀伤道:“把上衣褪下来,比对……”

    “不用。”

    毛蘅挑眉道:“怎么?你认了吗?”

    张药没有回答。

    毛蘅道:“不论你认是不认,堂上都要比对。”

    张药沉默了一阵,忽应了一个“好”字。

    说完伸手挎下了肩袖,手臂抽出,既然脱掉了整件上衣。

    精壮的上身在众人面前彻底裸露,他平视眼前的毛蘅,“刀柄上有镇抚司的标记,也有我张药自己的标识,所以这把匕首的确是我的,我认。”

    他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伤,“这道伤口,在左锁骨下三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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