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一杯家万里: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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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头,张药也没有停步。

    谁成想,赵河明却弃掉神武门前所有的官员,不顾官仪地一路追至玉霖的马前。

    他多日未梳洗,本就一身凌乱,如今立在雪地里喘息不止,更显得狼狈不堪,但他仍然全了礼数,向张药行礼道:“请容河明,与小浮说几句话。”

    玉霖道:“赵大人请说。”

    赵河明直起身,“你不避他吗?”

    “他是我的主家,我避不了他。”

    赵河明苦笑一声,冲着玉霖点了点头,“好。”

    他说完,朝玉霖走近了几步,走到玉霖的腿边,仰头道:“我猜你师娘应该来找过你。”

    “是。”

    “嗯,她对你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一回,就当是老师……”

    “你赵河明何敢有一官奴为徒?”

    马上的人垂头冷语,仍在割裂过去的恩义。

    “好……”

    赵河明应下她的话,恳切道:“这一回,就当我是赵河明,偿还当日在刑场,弃你不救之罪。但是小浮……”

    “我叫玉霖。”

    她再一次打断赵河明的声音,“亲昵之称,于赵大人只在旧时。”

    赵河明听完,垂眸顺服,“好,玉霖姑娘。”

    改换称呼后他顿了顿,再抬头时,声已放平,“我希望玉霖姑娘联敛恨,即使收敛不住,也只在今日泄于我赵河明一人,从此珍重性命,不要再妄想蜉蝣撼树。”

    “若我说,这不过是我新开一卷,荡开一笔呢。”

    赵河明道:“那你就得想明白,你凭的是什么?”

    此话刚说完,一道玄影隔开二人。

    玉霖低头,张药立在赵河明面前,冷冷地扔出一句。

    “说够了吧?”

    第35章 口有误 我教你写字吧。

    赵河明的目光, 不得不从玉霖身上移开,但他又着实不愿直视眼前的张药。

    此人是他的死敌,十年来驰行梁京, 如同一场蚀人黑雨, 泼天而下, 浇得大梁百官皮破肉腐,可若此雨一时停休,那他赵河明又何必为百官撑伞?如何举得起这传世的官声。

    “她会害死她自己……”

    赵河明的声音尚算恳切, 谁曾想却被马上的玉霖再次打断。

    “我不会。”

    说话间她抬手扼住迎风而乱的鬓发,“我会如我在堂上所言, 此生始终,救我自己。”

    赵河明听完,垂眼哂笑了一声, 并没有回应玉霖,反而终于侧过眼风,扫向张药, 平声续道:“也许最后, 还会害死她身旁的人。”

    玉霖没有接话, 马下的人倒是冷冷地朝赵河明丢去了三个字。

    “没所谓。”

    话音落下,马头就已经掉转。

    玉霖的身子微微一晃,眼前的人物便皆已更换,再不是满眼朱衣紫绶,禽兽衣冠。

    但见马前一人玄衣,抬目远望, 则是满城炊烟伴雪。

    透骨龙勤恳地驮着她往梁京城西面而行。

    玉霖看着张药后脑勺轻声问道:“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在意吗?”

    “你心里明白。”

    张药的声音和着雪风送来,“你如果能把我害死, 就算我身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会永生永世记得你。”

    玉霖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张药沉默下来,静听她的后话。

    “我说的是,我一直利用你,你真的没所谓吗?”

    张药“嗯”了一声,复道:“我没所谓。”

    说罢,他微微侧头。

    玉霖在风雪间竟看清了那张轮廓利落的侧脸。

    “我还是那句话,我祝你走活死局,也愿渡你修行,助你人间证道,待你杀尽,天下不如猪狗者。”

    玉霖偏头一笑,“我很喜欢‘证道’这两个字。”

    说至此处,她微微扬起了声音,语调也轻快起来,“张药,我想到我怎么报答你了。”

    张药的喉结微动,“什么?”

    “我教你写字吧。”

    这一句话,她说得破了音,连带她自己也咳呛了一声。

    张药话不过脑,径直道:“你嗓子哑得厉害,少说些话。”

    马上的人显然愣了愣,似有些尴尬,随后笑着“嗯。”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

    张药看着风卷白雪,面无表情,神色寡淡,心里却马鞭高扬,对着虚空,狠狠鞭挞自己。

    周遭只剩下了一人一马,四蹄双脚踩过雪地的声音。

    这一阵沉默,令张药暗地心慌。

    行了十来步,他忍不住咳了一声,哽着喉咙道:“我不是读书人,我的字,能认就行。”

    玉霖垂眸点头,“嗯”了一声,便又没了声响。

    天光已有些暗,再行就要到家口了,张药放慢了些脚步,犹豫很久之后,再次开口。

    “你……会写什么体?”

    他不解风情把天谈死,是他活该。

    他不指望玉霖会回应她,没成想玉霖却笑了一声。

    声音虽仍然喑哑,语调却是平缓而温和的。

    “我少学大楷,以颜为法。后习中楷,以欧为范,及至小楷,以锺王为根基,至此楷书既成,乃纵为行书,再至草体,最后,师承赵河明,修‘虎爪书’,至今尚未自成一体。”

    她说着,看了一眼自己变形的指关节,“今后,倒是不得不把‘虎爪书”弃了。不过张药你放心,即便我手力不再,字形字骨却已化心中。教你是够了。”

    “我从来就不喜欢读书写字,我……”

    透骨龙撞了撞张药的肩,张药也止住了声音。

    好险,还好马比他懂事,此时他又想把马鞭朝自己身上甩了。

    马上的人似是不在意,一双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手,轻按于透骨透龙的背上。

    “那你可以为我买一方书案吗?”

    张药几乎脱口而出:“何种木质?”

    玉霖倒也不客气。

    “降香黄檀。”

    “那你得等上一等。”

    这是他最了解的东西,说起来,嘴也不僵,人也不木了,“自从郁洲溃坝,河运本就不好,如今临近河道冰塞之期,南海的黄檀,怕是要到明年开春,才进得来梁京,届时我亲自过眼,找匠人解锯,再寻人画了图纸与你细看。”

    “好,我等。”

    立冬后的第十天,天子下诏罪己,天机寺的那一场大火,终于因果落定。

    刘氏女脱罪得释,梁京雪停的那一日,宋饮冰带着家中母亲一道,等在诏狱门前,接刘影怜离狱。

    狱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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