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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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欲盖弥彰地压低声音:“老夫只是站累了,换换脚而已。”

    王存鼻孔出气:老匹夫,信你个鬼。

    “是,”应涣点点头,收到殷祝的命令后,重新站回众人的视野之中,“将士们,听好了!这是陛下赏给你们的,若是有人敢抢夺,来找本官,本官定会替你们做主!”

    “等到了战场上,不必畏缩!”

    “若是你们不幸战死,看看你们手中的银子,朝廷会发等重的抚恤金,是货真价实的金子,交到你们你们家中儿女和父母的手上!”

    “即使受伤,也会按照不同的残疾程度发放抚恤金!陛下说了!绝不会叫任何一位为大夏流血的战士白白牺牲!”

    终于,底下有人再也忍不住了,跪下高呼道: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喊声汇聚成了一股股浪潮,如海啸般汹涌而来,淹没了众人。

    宋千帆站在人群中,情不自禁地仰头凝视着天空,原本堆积在那里的云层已经散开了,显露出朝阳的万丈金光来——它们究竟是被声浪所震,还是狂风吹散?

    天地变幻,不可捉摸。

    一如最前方,那位背对着他们的明黄色瘦挑背影。

    应涣掷地有声:“出发!”

    自始至终,殷祝都没公开说过半句话。

    唐颂的目光凝视着皇帝乘坐的轿子被抬下高台,那惊鸿一瞥的惨白脸颊,仿佛一点火星,要在视野之中烫出一个窟窿来。

    他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起来。

    但是……

    还不到时候,他对自己讲。

    尹英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循着那力道抬头望去,看到唐阁老在冲他慈祥微笑。

    “殿下,”他说,“咱们也该回去了。”

    *

    路途中,马车车厢内。

    殷祝接过外面苏成德递来的湿帕子,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

    直到整张脸都擦得通红,才终于把早上青琅特意进宫、给他在脸上敷的那些粉给擦干净了。

    苏成德趁着接帕子的功夫,偷偷看了一眼,夸道:“青琅的手艺也的确厉害,要不是早上奴才亲眼看到他给陛下上的妆,还真要被您那模样给吓一跳呢。”

    “不然朕也不会专门把他带来了,”殷祝说,“做戏要做全套,等快到了,记得提醒朕,把青琅叫来再画一次。”

    保不准这军中就有这些老狐狸的耳目,不,应该说是一定会有,殷祝打算一直保持着这种丝血状态钓鱼,就看这帮人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了。

    “报——”

    “陛下,信使来报!”

    靠在车厢内的殷祝眼皮一颤,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念。”

    “北屹皇帝病重昏迷,昏迷前,口头册封孔雀妃为王妃,封孔雀妃之子克穆为太子。屹人战线全面收缩,治从驻十万大军,放言死守峦安关,国主清醒之前,不会叫大夏军队推进半步!”

    这一串消息砸下来,别说殷祝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殷祝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这边装出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浩浩荡荡地御驾亲征,结果北屹皇帝眼看着就要真不行了?还全面收缩战线?

    不对。

    “既然这样,北屹国中现在的话事人是谁?”他立刻问道。

    总不可能是那个牙都还没长起的太子吧,他可比尹英那小子还要小!

    信使低头道:“回陛下,信中并未提及。”

    殷祝摇摇头:“那定是格西了。”

    他干爹之前给他的信中提到过,孔雀王妃是格西一手扶持上位的,入宫不过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讨得北屹皇帝大喜。

    也正是因为向北屹皇帝献上了美人,加上过人的智谋和狠毒的秉性,格西才能受到重用,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殷祝甚至怀疑,那个太子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北屹皇帝的种。

    搞不好格西才是他真正的爹呢。

    “陛下,这不是大喜事吗?”苏成德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得疑惑问道,“屹人主动收缩战线,说明他们是怕了呀!”

    “如果只是治从,那他确实可能担心大夏趁火打劫,”殷祝说,“但加上一个格西,就不一样了。”

    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殷祝有些看不透。

    他想了一会儿,想得脑袋发昏,加上马车颠簸,晕得想吐,赶紧叫人先停下来透口气。

    算了不想了,这种事,就让他干爹去操心吧。

    殷祝非常理直气壮地想道。

    在投奔他干爹的路上,他就已经开始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把青琅叫到车厢里来唱两段小曲儿,再捏着鼻子喝两口归亭熬的药,一路上生活倒也不算无聊。

    但等快到前线,状况就完全不同了。

    殷祝撩起帘子,目光沉沉地望向外面破败的城池。

    他没有叫人刻意去清路,因此所看见的每一幕,都是真实的战争遗迹。

    入目所及,一片苍凉的黄土,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拖家带口的流民,还有被炮火打烂的房子和街道。

    整条街上尘土飞扬,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息。

    土木砖石之间,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和残肢白骨,殷祝甚至还远远看到,有无数秃鹫和乌鸦,正盘旋在一处小楼的屋顶。

    再定睛一看,那原本插着酒家标旗的杆子上,竟穿着一个赤身裸体、脐带尚未剪断的婴儿躯体。

    它眼睛的位置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而停在旁边的乌鸦,鸟喙中正咀嚼着什么,吃得羽毛油亮光滑。

    殷祝猛地放下帘子,喉咙里涌上一阵反胃的酸水。

    他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哑着嗓子对外面说道:“叫人去把这附近的尸首都火葬了,免得夏天炎热,生了瘟疫。”

    “是,陛下。”

    “还有,给他们烧些纸钱吧。”

    “……是。”

    这一刻,殷祝突然前所未有地想要见到宗策。

    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担忧和思念。

    想要见到他,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想要告诉他,无论是胜是败,自己永远都会在他身后。

    立刻,马上。

    但前面的路不好走,殷祝只好耐下性子,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到了,不要着急。

    青琅默默地提来箱子,在颠簸的车厢内,小心地为他上妆,又取来铜镜为他照看。殷祝瞥了一眼,活脱脱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痨鬼。

    该不会把他干爹吓到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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