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 6、世间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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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得肺管作痛,满口咸腥,怒火越发炽烈,便抓着船舷怒骂道:“我杀了你个贱种!”

    那一对练毒的男女直追华瑶,华瑶影子一闪,转弯退到了画舫之外,刚好与谢云潇交接。

    她给谢云潇使了个眼色,谢云潇与那二人交手,在他们招招逼近之时,华瑶埋伏在暗处洒出一把棋子,再拽着谢云潇跳回乌篷船上。

    那一把棋子只是打痛了那对毒攻男女,并未伤害他们的性命,但他们自乱阵脚,收不回掌风,猛然劈死了自己人,越发地乱成一团。

    鲜血染红河水,剑客的尸体躺在画舫上,岸边的拱卫司骑兵也来了。

    华瑶正要逃向河岸,却见河上驶来一艘极其壮美的刻着龙纹的游船。

    华瑶双眼一亮,大喊道:“皇姐!皇姐!”

    那游船的行速极快,华瑶拉着谢云潇往船上跑,边跑边喊:“姐姐!姐姐!救我!姐姐!”

    在这世上,华瑶只有一个姐姐——那便是当朝三公主,高阳方谨。

    游船的甲板上,晚风沁凉,方谨手握长鞭,倚着栏杆。她头戴琉璃宝钗,身穿镂金红裙,周身一派傲然之气,很是英姿飒爽。

    方谨比华瑶大了七岁,如今正当二十二岁妙龄。她的母亲是已故的孝柔皇后,她的外祖父是内阁首辅,她的姨母是国子监祭酒,而她本人不仅是圣上的嫡长女,也是圣上最喜爱的女儿。

    华瑶上船之后,直接扑向方谨,尚未开口,便已泣不成声:“姐姐……”

    游船前侧的花厅里,碧纱宫灯照得满室通明,尽显珠光宝气。这间花厅以珍珠为窗帘,以珊瑚为屏风,以白玉为台阶,还有一群衣衫不整的美人跪在阶前。

    那些美人有男有女,全是伺候方谨的奴仆,方谨淡声道:“你们退下吧。”美人们磕头谢恩,悄无声息地离去。

    方谨牵住华瑶的手:“起来吧,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华瑶缓缓起身,坐到了方谨的旁边。

    方谨端起一杯龙井茶,吩咐道:“你先去内室换身衣裳,入秋了,小心着凉。”

    华瑶只说:“我得罪了陈国公的幼子,卢彻。”

    方谨头也没抬:“卢彻,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落泪?”

    华瑶抽泣一声:“他的手下冤杀了自己人,待会儿可能嫁祸给我,我怕陈国公夫人进宫,找皇后娘娘告状。”

    方谨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华瑶:“死了个奴才罢了,无关痛痒。我把案子审个清清楚楚,他就没法儿嫁祸你了。”

    方谨与华瑶交谈时,卢彻及其手下,还有拱卫司的几个卫兵都被带进了花厅。那卫兵头子任职“百户”,官居正六品,见到方谨,也把腰杆弯得很低:“卑职拱卫司百户,参见二位殿下,恭请殿下圣安。”

    “免礼,”方谨道,“今夜之事,因何而起?”

    卢彻的酒意已消,人是完全清醒了。他跪着爬向方谨,解释道:“三公主,三公主明鉴!是华瑶……四公主她……”

    方谨笑了一声:“你直呼我妹妹的名字。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姓高阳呢。”

    众所周知,“高阳”乃是皇姓,方谨这句话,可谓诛心之言。

    拱卫司的卫兵们心中也有了计较,这一边是陈国公的幼子,另一边是三公主和四公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那卫兵头子便发话道:“四公主原是在河上行船,走了水道,与卢公子碰上,许是生了误会,卢公子情急之下动起手来……”

    “不是我!”卢彻喊道,“是他,他先动的手!”

    卢彻指向谢云潇,连声嚷道:“京城严禁斗殴,违者收监三个月!你睁大眼,瞧瞧我是谁!我不比你懂律法?!”

    此时此刻,谢云潇仍然戴着面具,笔直地站在华瑶背后,像是她的近身侍卫。

    华瑶低声道:“今天京城有灯市,我带着侍卫,出来逛灯,在码头租了一艘乌篷船。因为我没坐过小船,心里有些好奇……”

    “下次别坐小船了,”方谨打断她的话,“破破烂烂的,情致没了,雅兴没了,你也不嫌挤得慌。”

    华瑶点头:“姐姐说的是。”又道:“我在河上赏景,卢彻把我当成船妓,派剑客来侮辱我,我不从他,他便要杀了我,若非我跑得快……”

    卢彻骂道:“四公主!我敬你是公主,你颠倒黑白?!我的剑客死了!被你杀了!杀了!是你杀了人!”

    忽有“啪”的一声重响,官窑白瓷碎片洒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泼溅在卢彻身上,方谨负手而立,皱眉道:“怎的一点规矩也不懂?皇族发言,可有你插话的份?!”

    拱卫司的卫兵们纷纷跪下,垂首低眉道:“殿下息怒。”

    华瑶接着说:“我没有杀人。卢彻养了两个练毒的高手,那二人功法不稳,自相残杀,尸体必定留有余毒,让仵作检验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

    “那便是了,”方谨坐回原位,判定道,“今夜之事,全因卢彻一人而起,错已铸成,覆水难收。对皇族大不敬,本是死罪,念在他初犯,且害死了自家剑客,发送到拱卫司细审吧。”

    卢彻此时才知大事不妙。他急中生智:“四公主呢?不能只审我一个,四公主要和我一块儿去拱卫司!还有她那侍卫!”

    华瑶怒火中烧:“你无礼在前,还要拉我下水,我问你一句话,你休得狡辩,只能点头和摇头!”

    方谨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架起卢彻,在他的惊慌吼叫之中,点了他的哑穴。

    华瑶便说:“我从未见过你。今夜我在水上行船,你将我看作船妓,派出剑客强掳我。即便我拿出公主令牌,你仍然百般羞辱。我的侍卫拔剑出鞘,只为护主,你恼羞成怒,差遣两名练了毒功的打手杀我,是也不是?”

    卢彻神色怔忪,方谨瞥了一眼拱卫司的卫兵:“你们几个,愣着做甚,还不记下供词?”

    卫兵头子连忙从宫女的手中接过笔墨纸砚,将华瑶的一言一语记录下来。

    方谨便说:“有劳了。”

    那卫兵恭敬道:“查明案情,原是卑职的本分。今夜灯市人多热闹,烟花河道较为僻静,出了这等差错,实属卑职看护不力,救驾来迟,还望二位殿下降罪。”

    他这般论调,便在替卢彻揽罪了。

    卢彻不敬皇族,少不了挨顿板子,但真把他弄死了,陈国公那边也不好交待。

    陈国公晚年得子,对卢彻一向纵容。

    方谨侧目,瞧见卢彻昂头挺胸,目光怨憎,并无丝毫悔改之意,她便打了个手势,她的侍卫狠狠一脚踹到了卢彻的腰间,众人只听一阵重响,那卢彻摔倒在地,呕出一大口血,痛得蜷缩起来。

    方谨一句一顿道:“如果我妹妹不是公主,只是良家妇女,恐怕就要被你糟蹋了吧。你给本宫记着今日这痛,往后再犯,那下一脚,就踢在你的脖子上。”

    拱卫司的卫兵头子福了个礼,带着手下把卢彻搀扶走了。方谨又派人传信给陈国公,安顿好了诸事,屏退众人,只留下华瑶和谢云潇。

    花厅里人声寂静,方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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