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鸣: 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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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软,递给李肆让他尝尝。

    粮食香气与奶香气混杂在一起,李肆一口塞进嘴里,眼睛又亮了起来。

    他真的很好养活,对所有食物都十分捧场,很容易满足和欢喜。张叁一边吃一边毫不遮掩地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李肆原本在认真吃饭,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脸也越吃越热——

    俩人都吃喝得浑身暖热,饭后收拾一番,在小帐篷面前又生起一丛篝火,他俩便肩靠着肩坐在小帐篷里,裹在同一张布毯里,一边烤火一边细碎地说着话。

    李肆平时不声不响,不爱说话,但每当与啸哥这样紧紧地挨着,他心里便开始发痒,总想与啸哥多多地说些什么。

    他此时不再是在魁原城里拙口寡言的他了,他微微弯着身体,将脑袋靠在啸哥肩上,很认真地整理思绪,努力地说话:“婆婆擀的面更筋道,比二叔擀得好吃。婆婆做的甜果子也好吃,过年的时候做了好多,后来我害牙疼,婆婆不让我吃甜果子了。二叔带我去看大夫,大夫教二叔去买‘刷牙子’和‘牙粉’。牙粉是草药做的,很苦,用了一阵,牙就不疼了。‘牙粉’好贵,二叔每次买的时候都要跟婆婆一起算账,算好了再买。后来我也入军籍了,我也学二叔把俸禄给婆婆管,之后买牙粉就不算账了,婆婆说钱够用了,说还可以常常买羊杂碎吃……”

    张叁刻意挺起腰来,让他舒服地枕在自己肩上说话,听他软着声碎碎叨叨,听得耳根子发软,昏昏欲睡。

    “……我射箭射了第一名,他们让我做教头,每月多三百钱。婆婆说帮我把这个钱存起来,以后给我娶娘子用……”

    张叁突然呼吸一颤,李肆被颤得一哆嗦,脑袋滑落下去,差点栽进他怀里!

    李肆直起腰,茫然地抬头想看他一眼,张叁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捂着他的脑门,硬将他又摁回到自己肩上,哑着声道:“接着说。”

    李肆被他打断,认真组织起来的思绪一下子就断了,茫然地回想: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娘子。

    “婆婆让二叔找个会疼人的娘子,二叔说他不找了,说有我给他养老就够了。二叔说我傻孬孬的,要我娶个聪明的娘子,不然等他日后老了走了,他怕我被人欺负。”

    李肆的话音突然断了——二叔还没老呢,却已经走了。

    他心里闷闷地难受,又沉默地回忆了一会儿,觉得二叔走了以后,除了啸哥,并没有人欺负他。

    但啸哥的“欺负”,除了让他脸上发烫,除了让他“生气”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现在已经很喜欢被啸哥搓脸颊了,啸哥的手指热热的,带着一些老茧,被啸哥摸过的地方总是暖暖的,很舒服。

    啸哥还老说话“欺负”他,叫他“小马驹”、“小愣鬼”,可是听到以后,他心里也是暖暖的,很舒服。

    李肆歪过脸去,又将脸埋在张叁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嗡嗡地道:“啸哥。”

    张叁的声音哑哑地,胸膛震动,带着李肆的脸都在发颤:“唔?”

    “我愿意被你欺负的。小时候他们欺负我,打我,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那样欺负不好。”

    张叁低低地笑了起来:“我这样好么?”

    “好。”

    张叁又笑了许久,温热的手抚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并没有说话。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李肆心中安宁满足,不再说话了——

    崖上刮起了大风,将最后一丝篝火也吹熄了。

    张叁将篷布的边缘拉扯下来,用石块压住,俩人躺在密不透风的小帐篷里,裹着布毯,又将虎皮大氅暖暖地盖在最上面。

    “睡吧。”张叁低声道。

    李肆“嗯”了一声,侧过身去搂住了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肩头,安心地阖了眼——

    夜里又落了一场小雪,但小帐里一直暖烘烘的,熟睡的李肆并没有被风雪声吵醒。

    他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小帐里没有啸哥,但他身边的布毯还热着,啸哥走了并不长时间。

    他揉着眼睛,掀开帘帐往外看了看——啸哥正在往小锅里煮羊奶泡饼,煮得心不在焉,垂着眼盯着小锅发着呆。

    啸哥看上去并没有颓态,但两只眼圈都微微泛黑,像是昨夜睡得并不好的样子。

    李肆理了理睡皱的衣袄,走到灶边去陪他坐着。俩人一起安静地等羊奶烧热,李肆揉完了眼睛,又懵懵地揉自己的脸。

    “咋了?”张叁问他。

    “脸疼,发痒。”李肆莫名其妙地揉着。昨夜被啥虫子咬了么?

    张叁看了看他脸颊上好几对圆圆的虎牙印,其中一对咬得太狠,都咬破皮了。他咳了一声,心虚地移开眼:“没事,或许是你睡觉时压了脸,看着有点红。”

    李肆便信了,又揉了揉,便将手放下了——

    二人吃完早食,将行李留在帐篷边,只背了兵器、绳索和一些攀爬工具,便沿着崖边去寻那处断桥。

    按照衙役们的指引,他俩很快在崖边上发现了断桥。

    桥头留有两个高高的石柱,上面绑缚的铁索又粗又沉,看得出原本的桥约有两米来宽;桥头下的峭壁,垂直悬挂着四条大概一百来米长的断铁索;经了多年日晒雨淋,但粗厚的铁索依然看得出清晰的桥形;铁链根根完好,甚至连上面搭的木桥面都还剩了几块朽木。

    对面的断崖上,也有两个粗壮的石柱。

    ——也就是说,只要将这些旧铁索重新连上对面的石柱,搭上新的桥面,这条索桥便能重新启用了——

    张叁在昨日出发之前,找了一位县里德高望重的老工匠详细询问,老工匠就着图纸写写画画的,给张团练修桥出主意。最后定下一个法子:先请李肆射箭,将一根一百来米长的细绳缚在箭上,射到对面山崖的树上;再将几名身强力壮的工匠用绳子吊下断崖,穿过结冰的汶水,攀爬到对面山崖上去修那边的桥柱;最后两边的工匠借助李肆射的这根细绳,将铁索缚在细绳上拉过去,将桥重新修起来。

    然而他俩在崖边尝试了一番,又观察了一番,却发现这个法子有三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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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山崖之间风太大了,李肆虽然顺利地将箭射到了山崖对面的树上。但嵌在树干里的箭头并不能承力,山风不一会子便将细绳吹开,将箭头从树干里拔了出来。

    其二,两边的断崖太陡峭,瞧着有三四百米高,工匠们很难攀爬,只能用数百米的长绳绑着吊下去,绳子太长了,过程中十分危险。

    其三,对面的山崖,西侧山下便是天门关,虽然有山峰和密林遮挡,天门关的枭军就算抬起头也很难发现山顶上的蹊跷。可要是工匠们降到汶水边,在过河时就容易被枭军发现;过河以后,因为山崖陡峭,也需要绕走西面的山路,更是要枭军眼皮子底下经过,也是难保性命。

    张叁有些头疼,盘腿坐在崖边,将工匠画的图纸摊在地上,正在琢磨对策。

    李肆突然指着图纸上一个吊在绳上的工具问:“这是啥?”

    张叁道:“滑索。工匠们过去之后,用箩筐装上修桥要用的物资,用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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