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之内: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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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尘土飞扬中狠狠停住。

    身后是风尘滚滚,前方是无人回应的远方。

    整条路,像一条拉长的告别。

    邵亦聪回到营地,把电单车归还给车辆处,抱歉地说,“我明天给你们补一个使用申请。”

    说完,他往回息林走去。

    一踏入林子,他便狂奔起来。

    那个傻瓜。

    提着一袋糖果,千里迢迢,经历波折,就为了送给他,最后还无功折返。

    夕阳已沉,林中弥漫着被太阳炙烤过的余热,混杂着草木吐出的湿润气息。

    有伸出的树枝刮过他的脸和手臂,他全然不顾。

    有藤蔓垂落在面前,他也不管,横冲直撞。藤蔓最终缠住了他的手脚,将他猛然一拽,他整个人失去重心,被迫停下。

    他垂下头,粗重地喘息,把全身重量都压在缠住他的藤蔓上。

    文毓应该得知他去过葆花堂了。他知道他只拿到一颗糖。

    所以,他给他送来一袋。

    那是他亲手做的糖。

    那么远的路途,他肯定得一大早出发。

    邵亦聪的心,也像被藤蔓一圈一圈勒紧,疼得发闷,几乎无法呼吸。

    他用力闭上眼睛,想将酸楚硬生生压回体内。

    自己可能是一厢情愿,单方面为这些事情赋予了过重的意义。

    他一次次压下情感,又一次次任由情感冲破牢笼。

    终究,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第44章

    梦境中,森林绿意深浓如墨,高枝密叶层层叠叠。

    林底幽暗,只漏下几缕斑驳天光,洒落在潮湿的叶面间。而在这片无声深绿中,两道人影正在激烈缠斗,撕扯着彼此的衣衫。

    动作急躁、粗暴、毫无章法,像是两个挣扎的灵魂,渴望吞噬彼此,以彼此为唯一的出口。

    文毓猛地扯开邵亦聪的衣襟,唇齿直接压上去,几乎是咬着对方的唇。邵亦聪扣住他的腰身,用力将人抱起,掌心强硬摁住他的后脑,逼迫两人唇舌纠缠得更深,像要用这个吻窒息掉所有无法说出的痛苦。

    他们跌入满地落叶间,彼此的身体贴合、翻滚、撕咬,在泥土与树影间不断纠缠。

    文毓眼眶泛红,凶狠的动作下藏着无法遮掩的委屈与难过。他咬着下唇,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出声。

    就在那一刻,邵亦聪的臂膀牢牢将他环住。

    文毓伸手抱紧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再次吻上去。

    影子交缠、翻覆,像两道剪影,在光与暗的交界中撕扯、沉沦,仿佛时间静止,只剩这场无声却滚烫的梦。

    文毓睁开眼,眼角一片湿润。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指尖轻颤。

    如果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处处撩动他的思念?为什么连在梦里,都不肯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转头望去,那袋糖果静静地放在不远处的小桌上。

    文毓起身下床,走过去,扭开一颗糖的包装。

    他将糖含入口中。

    轻轻垂下了眼。

    明明是甜的味道,他却尝到了苦涩。

    回息林的幽林带中。

    邵亦聪坐在树下,出神地盯着对面那具骸骨。

    他很想问文毓,为什么千里迢迢给他送糖。

    如果对方回答“这是我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的回礼”呢?

    既然他知道他去过葆花堂,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邵亦聪的视线在骸骨身上缓慢游移,沿着缠绕其上的树根与苔藓,一寸一寸地追索。褐色的细根如同爬行生物,有的穿过肋骨间的空隙,有的缠住颈骨,从眼眶穿出,在头骨上留下一圈圈棕色的痕迹。细密的苔藓贴合着骨骼的曲线,覆盖了肩胛、脊柱,沿着关节缝隙渗透进去,生长出一层毛茸茸的绿色。

    这瘆人的景象,呼应着他脑海中瘆人的想法。

    梦境与现实双重的渴望,如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理智与良知。他的内心有道黑暗的声音,怂恿他施虐。

    他想绑住文毓,把他藏在只有他知晓的、阴暗的密闭空间中。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幽魂一般,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游走。

    在自己变成骸骨前,还有时间。

    他想强行扭曲文毓的人生、压弯他的意志。

    不论他是哭喊、挣扎,还是愤怒、哀求,他都不会放手。

    既然他得到的爱不多,那这次,他选择强求。

    邵亦聪一回到营地,便被白钧远叫去。

    组长的工作帐篷内,白钧远向他递出一份S大寄来的讲座邀请函。

    他盯着邵亦聪,“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邵亦聪坦白,“上次去部里递交述职材料时,我和部长聊了聊到S大开讲座的事。”

    S大,正是文毓就读的大学。邵亦聪此举,意图太过明显。

    白钧远眯起眼,“你不是说过,不会干涉他的人生吗?那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邵亦聪看着他,语气平静,“我有分寸。”

    “分寸?”白钧远站起身,“你不能仗着主上给你自由就任性妄为!你有没有想过你肩上的责任!”

    邵亦聪偏过头,看向帐篷外,“那天,我向主上告辞时,他叫住我,问我什么时候动身。他想让我带些宫里的新点心到营地,分给‘大家’尝尝。可说完这句,他又克制地摇头,‘路途遥远,免得到时坏了,算了吧。’”

    他的视线转回白钧远身上。

    “……远哥,你喜欢薄荷清凉的味道。”

    白钧远神色微变。

    邵亦聪继续说,“……人都有私心。但我和你们一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到这段自由的期限结束,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悄无声息地捏住了白钧远的七寸。

    白钧远心头复杂。恨他识破,也喜他有上位者的不动声色与压迫感。

    “……你最好是能说到做到。”

    只是,他不知道,他认定的“该做的事”,和邵亦聪心中的“该”,终究不是同一件。

    而邵亦聪想,等自己死了,那是不是一回事,就都无所谓了。

    这天,环保社团的社长专程来告诉文毓好消息,“我们递交的环保讲座申请通过啦!”

    文毓一愣,反应过来后高兴道,“太好了!”

    社长眉笑眼开,“学生工作处的主任说,我们的申请赶巧了,学校不久前接到通知,要安排一场全校性的环保讲座,主讲人是回息林的资深研究员。最近刚敲定日期,让我们社团作为承办方!”说着,又感激地看向他,“多亏了你们的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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