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台: 5、御史之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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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桐听到这里,声音已经嘶哑:“其实……这刀一共有两把,但……”

    但是什么,另一把又是谁的,两人心照不宣。

    葛韵生前收了严桐和郭磊两名徒弟,但与平常师徒相比,其实更像是父子,不仅传授绝学葛家刀,而且供吃供穿,又当爹又当娘地将两人拉扯大。

    为两人打造宝刀时,葛韵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给予了他们厚望,却不想郭磊有一天做了叛国贼,让葛韵的心血直接付之东流。

    时亭将刀递还给严桐,道:“我不在乎你是否愿意效忠我,但你要是自刎,我绝不会也以青鸾卫的身份给你下葬,到时候九泉下怎么给你师父交代,也都是你自己的事。”

    严桐抬头看向时亭,问:“所以,你要怎么处置我?”

    “两条路。”时亭道,“第一条,自刎在地牢里,完了我给你扔乱葬岗,一了百了;第二条路,等吊唁完,你带一支青鸾卫往北,让镇远军配合你去北狄,给我带个人回来。”

    严桐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帮你?”

    “那你就自刎吧。”时亭语气淡淡的,却是轻蔑味儿十足,“而且此事不是你去了,就一定能成的。”

    严桐噎住,默了片刻,问:“和师父有关吗?”

    时亭点头。

    严桐恶狠狠道:“好,我去,但要是发现你骗我,别管我翻脸无情!”

    当夜,时亭收到六合山庄禀明玄衣人身份的密信,得知此人虽在六合山庄选贤的无双比武中夺得魁首,却没在六合山庄登记姓甚名谁,只因常年一身玄衣,江湖人称玄衣客。

    此外,玄衣客也不像其他无双榜的高手那般,一心一意为六合山庄效力,以换取丰厚报酬,而是自己培养了一支刺探谍报的队伍,独立接任务换报酬。

    因他经手的任务无一失败,找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名门贵族,但他接任务想来随心所欲,且至今没有扩大谍报队伍的规模,叫人难以捉摸,颇为神秘。

    神秘到连青鸾卫和六合山庄的耳目都能躲过吗?

    时亭看着密信,若有所思。

    二日后,在大批官员被拎去大理寺问讯的同时,葛韵的吊唁如期举行。

    葛韵虽然生前没有位极人臣,又非世家望族,但因清名在外,加之突然横死,又无子嗣,实在让人怜悯,故而不少官员到场祭吊,使得往日门可罗雀的葛院,竟然生出几分热闹来。

    时亭以义子的身份接待前来吊唁的官员,看着灵堂前乌泱泱的一堆陌生官员,滋味难明。

    中午时候,丁道华和丁承义父子两来吊唁,众人一见丞相和刑部尚书都来了,当即上前好一番作揖。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灵堂,而是六部的议事堂。

    丁道华年过古稀,由丁承义搀扶着,仍然坚持亲手捧着挽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还有他身后的一众丁党,个个有样学样,如丧考妣。

    但时亭分明记得,当年丁党重点打压的官员中,葛韵赫然在列,甚至还遭遇了死亡威胁。

    当时葛韵身怀六甲的姐姐,就是在追杀中丧命的,而他本人也被雪藏了整整二十年,不得升降,不得调用,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直到被崇合帝提拔,才算一身清风傲骨有了归宿。

    “丞相节哀,切莫悲伤过度伤了身子,杀害葛大人的罪魁祸首,一定会找到的!”

    听到人群里的安慰,时亭心里不禁冷笑。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甚至亲自唱了出同僚相惜的戏,这等道貌岸然,毫不心虚的本事,当真是被丁道华修炼得炉火纯青。

    不,应该说,帝都很多人都会这个本事,精通这个本事。

    时亭应该早就习惯的,也确实习惯了,但他永远不会喜欢。

    举目看去,时亭正好和人群中的丁道华隔空对视。

    丁道华老了,须发尽白,身形佝偻,早已看不见当年纵马斩敌的武将影子,甚至因晚年信奉道教,参禅吐纳,给人一种不争不论,儒雅慈悲之感。

    “时将军,节哀。”

    丁道华温和出声,听起来像是对时亭这个晚辈极尽关怀。

    其他官员跟着齐声道:“时将军,节哀。”

    一如他们在朝堂上对丁道华的竭力追随,那怕丁道华指鹿为马。

    时亭越过人群走近丁道华,从容地拱手做礼,回道:“丁相关怀,晚辈铭记于心,还望丞相保重身体,也好亲眼看到背后元凶归案,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这四字时亭刻意说得重而缓,旁边知道几分隐情的官员,皆是面色几变。

    丁承义当然知道这是冲他们父子来的,不禁皱起眉头,虎视般盯着时亭,蠢蠢欲动。

    时亭在诸多探究的目光中从容不迫,长身玉立,淡淡回视丁承义,丝毫不惧。

    虽然时亭的目光没有落在众官员的身上,但他们心底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这是面对绝对强者的示弱本能。

    他们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时亭真的回来了。

    时志鸿姗姗来迟,正好看到这暗流汹涌的一幕,心里不禁给自家表哥鼓掌。

    丁党如今在朝中呼风唤雨,多行不义,无人敢于直面,也就自家表哥能这么硬气了。

    不过和时亭预想的一样,丁道华到底是老狐狸,纵使不悦,也半点没有显露。

    片刻后,他伸手将想要发作的丁承义拦住,甚至又为葛韵上了几炷香,才领着一干人离开。

    时志鸿冷哼一声,趁人不备将丁道华上的香给拔了,换上自己点的,道:“丁党尽是些趋炎附势的走狗,也不怕自己跟的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时亭蹲下烧纸钱,道:“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那怕光鲜亮丽的壳子下,大楚早已沉疴新疾并发,腐烂不堪。”

    “可不是嘛,连我爹也总提醒我,别得罪丁家,少跟刑部作对。”时志鸿看向时亭,由衷道,“还好你回来了,丁党倒台指日可待。”

    “我不是神仙,不要盲目信我。”

    时亭凝视着葛韵的棺木,目光锋利如刀,“但有一点,除非死,我一步都不会退。”

    葛韵出殡当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因无子嗣,严桐以弟子的身份扶柩,时亭亲自护卫,时志鸿和徐世隆负责安防。

    一路上,不少百姓出现在长道两侧,自发送别,还有一些小吏和国子监的学生过来,哭得泣不成声。

    有护卫见人越来越多,想要拦下,却被时亭阻止。

    护卫:“将军,今儿葛大人出殡,这些人会冲撞到他老人家的。”

    时亭摸了摸身侧的棺木,微笑道:“不会的,他很喜欢这份热闹。”

    老头平生最爱“管闲事”,这些才是他生前接触最多的人。

    护卫不再拦,两侧的百姓学生争先恐后涌上来,一起送葛韵最后一程。

    漫天灵幡飞舞,冥币如雪,嘶哑的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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