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宫十一年: 13、昏昏灯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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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朝再次开口时嗓音忽然有些涩。她并没有哽咽过,却显得有些沉闷。

    “谢父皇,那儿臣直言。今日亲王无故滞留京城参政,明日藩王便有理由举兵造反。三年前二皇子晏平之乱,便有封地藩王趁乱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扬言入京,父皇您忘记了吗……”

    她后面那句“正因您太过宠溺以至恃宠生娇”之类的还未说出来,肩上一轻,那条冰凉的戒尺已移到脸颊上。

    她不由得浑身一颤。未及反应过来,“啪”的一声,竟是脸上结结实实挨了第三记。

    顿时半张脸火辣辣的,比打了巴掌还疼。又尖锐又麻痛,一抽一抽的,连神思也似被抽去大半。她死死咬着唇,那一只完好的手攥紧了袖子,也不敢伸上来遮捂。心间只是发冷,脑中嗡然一片,愣愣地睁着眼。

    信王还在身边,皇帝这是半分面子也不肯给她留。

    “你拿信王跟晏平比?”

    信王立刻抬头要说话,皇帝示意他闭嘴,又看着晏朝说道:“既然你要比,那朕便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的东宫,晏平可也是住过的,不过仅一晚而已。知道为什么吗?有逆心者,当诛。”

    晏朝气息滞了滞,顿觉整个身子都僵硬麻木。她今日言语出格,已料到皇帝必有盛怒,却不想亲耳听见这样的话,她震骇不已,皇帝竟以晏平为鉴,来疑忌她吗?

    不,她还有话没说。

    她没接皇帝的话,稳住理智,径自继续说道:“再者,信王入户部弊远大于利。一则违背祖制,扰乱朝纲,二则户部仅有一人丁忧,候补官员本有定数自由吏部安排,如今堂堂信王插足进去,岂非让人议论朝廷连用人都短缺以至于亲王充数。三则户部长官李尚书乃外戚之家,即便父皇信任李家,难道要让他人议论是否应当避嫌吗?四则,父皇这般处处为信王着想,便忍心看他因此被毁了名声,在史书上留下恶名吗?”

    徐桢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但他的奏章远比晏朝言辞激烈,自信王上升到列祖列宗,从户部扩展到整个大齐社稷,洋洋洒洒数千字,面面俱到。

    下一记打倒是没往脸上去,皇帝用戒尺挑起她的手,不由分说挥下去。她那一瞬间觉得手很烫,脸也烫,以至于眼前晃了晃,竟有些眩晕。

    她勉力继续开口:“儿臣如今不以储君身份谏言,若父皇觉得儿臣言辞不妥,自可如寻常父亲一般训斥责骂,传出去仅儿臣一人失礼,不伤及众臣拳拳忠君之心。只是……如今儿臣仅以孤身劝谏,来日若群臣存怨,父皇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皇帝其实并不愿意闹得太大。

    皇帝沉默了,良久转身。将戒尺随意往桌子上一扔,素面朝下,正面几行小诗中,“无情竹”三个字格外明显。

    清脆的响声在殿中一荡,惊得两人心底俱是须臾忐忑。

    晏朝默默收回手,大半只手已没了知觉,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余光瞥到信王有些不安,正要开口,皇帝却忽然问:“眼下年关,信王府还忙么?”

    信王忙答:“回父皇,有王妃操持府里,一切井井有条,不算忙。”

    皇帝嗯了一声:“户部有李时槐朕很放心,你也不必再去忙活了。现下有了儿子,该顾着些家,得闲了进宫陪陪你母妃。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要结交了。”

    信王明白皇帝的意思,心下一凉,才发觉不知何时皇帝的心思忽然就变了。但一时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谢完恩便在皇帝示意下起身了。

    “太子也起罢。”

    可晏朝却仍旧不敢动,果然紧接着便听皇帝说:“你既然常念着孟淮的恩情,便该勤勉修身才是。你今日做派,便是对九泉之下的他最大的羞辱。他是你的恩师,荣辱与你俱为一体。你若再犯,孟淮连哀荣也保不住。”

    晏朝心底一凛,应了声是。

    “你是太子,御前失仪最不应当。近年关朕也不愿太过苛责,便赐你三十记戒尺,回去面壁思过罢,虔心抄一抄四书,好好领悟,年前也不必再出来了。”

    晏朝恭敬谢了恩。心知皇帝是打算亲自收拾残局了,监国期算是至此结束,她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尾。

    不过也好,她确实很累了。脸上仍是疼痛极了,此刻许是已经红肿起来,必然十分难看。

    三十戒尺是计维贤手下人行的刑,那小火者看着年轻面生,力气也大。三十记至后半段她竟已当真昏昏沉沉,像是要疼晕过去。

    被扶上轿子时她迷迷糊糊还在想,今日当真是脸面丢尽了。

    外夜色已逐渐暗下来,各处都点了灯,时不时一盏火红色的,缀在黑暗里,格外喜庆温暖。

    轿子仿佛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瘫软着靠在轿壁上,掀开一点点帘子,轻轻唤:“梁禄。”

    梁禄应了一声,走近她,听着她声音有些轻飘。

    晏朝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始胡言乱语:“方才信王提到李贤妃,说她有眼疾的时候,我看到陛下动容了,他都能心疼陪伴他多年的妃妾,可是我母后呢?梁禄,我母后呢,她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坐在中宫位子上十几载,除了那冷冰冰的悼亡词夸她一句温婉贤淑以外,还有多少人记得她……”

    她的声音缥缈得仿佛要随风而散:“陛下,就那么厌恶我吗?”

    梁禄担忧地唤了声“殿下”,却再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梁禄吩咐了宫人走快些,可神志恍惚的晏朝却忽然在甬道口叫停下。

    那条宫道距东宫不远,但却尤为冷清,因行人少,索性连灯都少了一半。晏朝从前喜欢晚上去走一走,静静心。但此刻天冷,又还下着雪。

    可无论梁禄怎么劝她都执意要停。梁禄轻叹一声,只好顺着她的意。

    晏朝下了轿,身上顿时覆满冷气,她却觉得没有那么冷,皱了皱眉,一仰面,星星点点的凉意迅速在脸上消融。

    她问:“下雪了吗?”

    “是。”

    “哦。”

    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黑暗处走去。

    梁禄要跟上去,晏朝却说:“谁也别跟着。”

    “那殿下拿把伞。”

    “我不冷。”

    “那灯——”

    梁禄再要问时发觉人已走远,忧心忡忡地深喟一声,吩咐身边太监悄悄跟上去。

    晏朝脚下麻木地走着,脸上滚烫一片,手上有些地方瘀血,疼痛和寒冷交加,竟不知先难过哪一个。

    心里唯一能高兴一点的是,信王不会再有插足朝堂的机会了。她要一点点夺回来,她应有的东西,不许他人沾染分毫。

    晏朝忽然嗤笑一声,笑到鼻尖发酸、眼角湿涩。

    “那他们做他们的忠臣,我做我的不孝子好了。”

    她想去揉眼睛,却发觉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眼睛眨了眨,勉强能看到一些东西。

    附近有脚步声,她循着声音一转身,恰好一片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到眼睛里。

    影影绰绰里看到有灯在眼前。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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