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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青宫十一年》 2、寒松抱雪(二)(第1/2页)
晏朝捏着杯盏,呼吸轻细:“昨儿个曹阁老的远房侄子死在诏狱里头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叫几个太监拉到乱葬岗,后来是大雪给埋的。”
没几个人真正干净,雪才叫无辜。
“此事臣也听闻,是兰怀恩的手笔。那曹弘先前出言羞辱兰怀恩手下一个太监,他一直耿耿于怀。但此次同样牵扯到白氏一案中,贪污罪名证据确凿,并不算冤了曹弘。”
晏朝瞥他:“知道兰怀恩记仇你还敢骂他。”
沈微苦笑:“臣以为必死无疑了,要先骂个痛快才行。早就准备好了弹劾兰怀恩的奏疏,若臣哪一天真死了,那弹章呈上去姑且算作是‘死谏’,能扳倒兰怀恩这奸佞小人,也不亏。”
“没这么容易,我只怕白白再折进去一个你。”
晏朝目光虚虚在他身上一扫,不免惆怅。
白存章的案子已本收尾,突然又被别有用心地翻出来。只要交到东厂手里去查,便是鱼龙混杂连,她也辨不清了。
皇帝对白存章深恶痛绝,不仅是因着他贪败无忌,更深一层,是他曾经属叛王一党,现如今又勾连朋党,皇帝大约是怕重蹈覆辙,才格外警惕,连同牵涉进此事的官员一律严惩。
几个月前白家获罪抄家,上上下下入狱成百上千人。后申冤者亦不少,她上书要求细查时,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待她终于得以面圣时,仿佛是一夜之间,证据确凿的文书已经呈了上去。皇帝不肯听她解释,亲自处置,潦潦草草地收尾,随后迎来一段相对平和的日子。
晏朝出宫去看过,府衙门前有裹尸喊冤的,也有愤世嫉俗的——最终也都被尽数镇压。身后是老弱妇孺,一片哭声。她甚至不知道谁对谁错,或许有人含冤而死,或许有人罪有应得。
而若真要挨个仔细查下去,牵扯进来的人只会更多。
事已至此。
晏朝恍然回过神,同沈微道:“探赜回去罢。若得闲了,替我去孟家跑一趟,瞧瞧孟先生。这几日孟先生腿疾复发,连行走都艰难了。”
“是。孟大人亦是臣的恩师,”沈微便起身一揖,“臣告退。”
才行至门口忽然步子一顿,复又回身加一句:“殿下一向畏寒,多加保重。”
晏朝微笑颔首:“知道。”
她也不多言,这份体贴的深意,便也只有两人心底明白。
外头的风雪仿佛又烈了起来,晏朝本欲开窗看雪景,但听着风声,手又放下来。忽然想起今早在书房随手写的一张字,恰好是一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不禁心头微微一动——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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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时分,晏朝去了乾清宫。挑了那个时间,原是想着不与他人相撞,若是廷臣面圣,此刻也该结束了,她正巧有些话非得回禀到皇帝那里去。
却不成想半路碰到信王晏骊,看样子方从乾清宫出来。信王是李贤妃之子,众皇子中行四。李贤妃现如今在后宫最得宠,信王也是几位皇子中最得圣心的,早早被封了王,至今却仍留在京城。
信王看到她,愣了愣随即拱手见礼:“太子殿下。”
晏朝点头回了一句:“四哥。”
信王面色温和提醒:“永嘉公主才走不久,我进去时父皇颇有些伤感,大抵又是为了文淑皇后。太子须得万事小心了。”
文淑皇后曹氏,乃皇帝结发元后,诞育有昭怀太子和永嘉公主一子一女。曹皇后是阁臣曹楹之妹,出身显赫,却长于塞北,听闻她与寻常闺秀不同,擅长射御,性情豪爽。
宣宁帝尚在青宫时,曾向嘉和皇帝求娶曹氏女,婚后十数年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帝后情深的佳话至今仍在民间传颂。只可惜曹皇后未能等到入主中宫,在宣宁帝登基之前便溘然病逝。
后来宣宁帝践祚,通过选妃册立的皇后崔氏,虽品貌俱佳,却终究不及故剑情深。宣宁十二年末,元后嫡出的昭怀太子病逝。皇帝悲痛万分,至今仍常常悼怀。
永嘉公主肖似其母,皇帝病时感伤合情合理。只是晏骊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深意。
晏朝不动声色地应了句:“多谢四哥提醒。”
一路上心底又暗暗掂量着,有些事是否还需推后再禀。但很快又想,左右今天都来了,再拖难免夜长梦多。
到乾清宫的时候居然没看到兰怀恩,在值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计维贤。晏朝问过才知,来探望的皇子公主已回去了,现下是宁妃在里头。皇帝晚膳用得不大好,这会子小憩方闭了眼。
晏朝默然不语,转身仍立在廊下。远眺天色逐渐被一层层晕染昏暗,天边最后一线光亮消失在城墙后头。金阙之下寒意侵身,她却偏偏不肯进去等候。
大约一刻钟后计维贤道皇帝醒了,传她进去。入殿时宁妃恰巧出来,身后宫女手中托着绣品,宁妃看上去有些疲倦,但看到晏朝时目光仍是微微一亮。
宁妃用帕子轻了拭眼角,眼中仍是殷殷之色,柔声道:“陛下方才晚膳没用好,待会儿御膳房若有粥汤呈上来,太子见机劝陛下用一些罢。”
晏朝应了声是,见宁妃转身欲走,又低声加了一句:“娘娘保重玉体。”宁妃一颔首,扶着宫人的手走了。
这些年皇帝有个怪癖,喜欢看宁妃刺绣,说是灯光下朦胧美人影格外令人生怜。通常是皇帝先入眠,却并不肯让宁妃离开。有人曾私下笑说,这场景颇有些像曾经流传的一幅《灯下倦绣图》里的意境。
晏朝一直也疑惑不解,但也没心思去深究。宁妃一直不算得宠,即便后来抚养她数年,也并未母凭子贵。她自己与宁妃之间尚算亲厚,除却这些年关照之恩,其中也不乏有母后临终托付的缘由。
进暖阁时皇帝已披衣坐起身来,晏朝止了步,行礼请安:“儿臣恭请父皇万安。”
皇帝起身,要去一旁坐下,但因在床上躺久了,脚下不免有些沉重迟缓。晏朝径自起身,上前搀扶住。
皇帝精神比前些天好些,但面色仍然苍白憔悴。他已并不年轻,一场病生下来人也仿佛忽然苍老。但即便太医院一直精心治疗,这病仍然反反复复,只这几日听闻大有好转。
所以大概才有精力去过问白存章这一旧案。
皇帝睃她一眼,淡淡道:“太子这些天辛苦,人也清减不少。”
“圣躬有恙,儿臣身为臣子理应为君父分忧。这些天处理政务,深觉责任重大,一刻未敢懈怠,更体会到父皇平日艰辛,是以不敢说辛苦。”晏朝垂首敛色。
皇帝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眼皮一沉权当不闻,默了默道:“江南雪灾那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前些天南方上书,说苏常等府大雪已深数尺,人畜死者不计其数,再加苏州府一带运河竟因这场雪封冻了,一时间顿时人心惶惶。奏报呈上来时还算及时,晏朝不敢耽搁,即刻与朝臣开始商议,巡抚赈济的大臣当堂定下,禀报皇帝后钦差当日便出发,与之同行的还要其余补充旨意,赈济安排、死伤者处理以及凿通运河有关问题等。
“诸位官员经验丰富,儿臣不敢居功。”
“你能临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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