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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岁始上都》 【END】(第5/7页)
听到那人问。
“奴婢名为金串儿。”她低着头答。
“官话不错。”漂亮的男子不咸不淡地夸一句,“哪里人?”
胡老板抢着说道:“南边来的,家里没别人了,您也知道,这两年光景不好。”
男子没出声,只从眼尾瞄向胡老板。
花楼最是鱼龙混杂,金串儿长居其中,也懂得看人脸色,来人这是不满胡老板插嘴,看来不是好脾气的主儿。
“去倒碗水来。”男子吩咐她。
桌上有一盏茶水,原是胡老板斟的,男子连手都没伸,胡老板只能不尴不尬放在桌上。
不过金串儿不会多想,叫她做什么,做就是了。她重新捡一只杯子,注入大半盏茶水,连杯带托,稳稳当当地举到男子面前。
男子不接,金串儿不能像胡老板一样自作主张放下,只好一直举着,幸而水不烫,又有茶托相隔,不然不等胳膊酸,手指先要烫得端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串儿手上一松。男子接下茶水,搁在手边桌上:“就她吧。”
说罢,男子起身便走。胡老板急忙跟上,满脸堆笑地送男子出门,金串儿这才能抬起头来,空荡荡的椅子上冰凉凉的,没有残存的热意,也没有弥漫的熏香,桌上两杯茶水并排摆着,一口未动。
金串儿在很久后才知晓,买下她的是郡主府,那位漂亮的男子是内侍。她跟一名叫豆苗的姐姐学了很长时间的规矩,行止坐卧、言谈礼仪,细致到洗手的水该是什么温度、盖茶壶时怎样不发出声音。
金串儿尽力做好每一件事,豆苗姐姐教导她们,府上有位小主人,她们以后便是小主人的侍女,照顾小主人起居、陪小主人玩耍,最最重要的是听小主人的话。
做事,听话,都是金串儿擅长的。
然而留在府上,不是只会做事听话就足够。
金串儿站在厅中,对面是买下她的秦中官。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二人,门窗紧闭,幽暗又空旷。
“金串儿,扬州人士,你知不知道妓子是最低等的贱籍,就算赎身也依旧是贱籍?”
金串儿惊恐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秦中官嗤笑一声:“人牙子买的那些假户籍,骗骗一般人家也就罢了,你生母是谁,如何来到京城,一路经过哪些人的手,稍微一查,就都一清二楚。”
寒气从金串儿脊背中渗出来,她再一次被惊慌包围,她说不出半分辩解的话,一张嘴,仿佛立刻能听到牙齿相叩的咯响。
“我可以容你留下,”男子的语气冰凉,如同那两盏摆得整整齐齐、无人再动的茶水,一滴接一滴,敲打在金串儿心头,“但若被我发现你有貳心,便回你的扬州去。”
金串儿不知该感激还是庆幸,就像一把闸刀,在落到她脖颈上的前一刻停止,而金串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闸刀重新拉高,继续悬在她头顶。
她更加拼了命地努力,只为了能不回扬州去。
上天似乎终于眷顾她一次,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日子,她与其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一齐被带到一间华美的屋子。
铺着柔软绒垫的榻上,一名约莫六七岁的女孩歪靠在小几上,自己一人打棋谱。见着她们进来,榻上的人偏过头,懒洋洋地听她们报上姓名。
轮到金串儿时,她稳步上前,姿态端庄优雅地行礼问安:“奴婢名为……”
“她原先的名字不好。”隐在暗处的秦中官突兀地打断她,面向矮塌说道:“重新取个吧。”
“是吗?”金串儿听到身前传来如风撞碰铃般清亮幽致的声音。倚在小几上的郡主笑意盈盈地看向她:“那就叫……叩云,如何?”
自此,府中再无扬州的金串儿,只有最细致、最得体的叩云。
那些往事太久太久,久到叩云刻意忘记。刚刚离开扬州时,她还会日夜思念阿娘与阿姊们,盼着有一日能回去。
可等思念淡去,那些欢乐的时光如岩石上的沙子一样被吹散,遥娘胡乱罩着外衫、依靠在床上麻木地数银钱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能看清遥娘耳边垂落的头发,能听到铜钱相撞时一下又一下叮当地声音。
她剩下的只有害怕,她害怕扬州的一切,她害怕想起阿娘与阿姊们,她害怕那扇被春岚关起的门会再次打开。
她已经习惯了被叫作叩云,全然忘记了金串儿才是她本名。
她不能答应程力武,《户婚律》有云:诸杂户不得与良人为婚,违者,杖一百。良人娶官户女者,加二等。杂户官户尚且如此,何况是比杂户更低一等的妓子。一旦被人查到,不但程力武要被她牵连,丢掉大好前程,还要“各还正之”,她也会被送回扬州。
叩云踉跄着想要逃离,她就像藏在阴暗缝隙中、不见天日的虫鼠,守着不堪的身世,欺骗着每一个人。
“叩云?”程力武见她脸色不好,轻声唤她。
叩云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假装平静地说:“郡主还等着我回话,我该走了。”
“叩云?”程力武不明所以,可是叩云已经快步离开,头也不回地将他甩在身后。
叩云若无其事地做事值夜,只是变得沉默。
“叩云,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吗?”就连最没心没肺的代灵都发觉叩云似乎心事重重。
“没,没有。”叩云忙扯出笑容。
代灵见叩云否认,便立刻开开心心与叩云说起闲话,把那点疑惑抛之脑后。叩云最聪明和善,从来不会诓骗人,她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代灵对叩云最是信任。
叩云却觉得自己就是被架在火上的鱼,烛火般的小火苗,慢慢地煎着,烤不死她,也不叫她好过。她靠着假户籍换来郡主十几年的信赖和倚重,换来了在府中超然的地位,换来了程力武真挚的感情。可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这一切是属于叩云的,不是属于金串儿的。
这便是她欠下的债,她终究要还。如果注定要被揭穿,不如她自己主动承认,至少不会那么狼狈。
叩云这样想着,终于下定决心,跪在郡主面前:“我有一事欺瞒郡主。”
符岁刚吃过午饭,这段时间本是她午睡的时辰,谁想叩云进屋突然跪下认错。她打个哈欠,挑个舒服的姿势倚上椅子扶手,不甚在意地说道:“说来听听。”
叩云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深吸口气,声音颤抖着将一切和盘托出:“我来府中时所用籍契是伪造的,我本是扬州人士,乃是妓生贱籍。”
符岁等了半晌,没听见下文,眉尾一挑,反问道:“就这?”
叩云被符岁问得一愣,这还不够严重吗?伪造户籍本就是大罪,她还以卑贱之身随侍郡主多年,若是被人知晓,定会对郡主的名声清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符岁见她没有其他事要秉,挥挥手叫她起来:“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这点子事也值得你心神不宁许多天?”
叩云这才回过味来,犹疑地问道:“郡主知道?”
符岁当然知道,叩云籍契有异是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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