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光: 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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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越在他往日住惯的房中沐浴完,走出净房,随手扯了架上的黑袍披在肩上。

    他黑发只用青玉簪随意半挽,寝衣也未系全,腰间壁垒分明的肌肉沾着水滴,好在气候转暖,方才身上灼热在浴桶中刚消,也不觉冷。

    柏冬敲响房门,领着秋月进来。

    秋月恭敬行礼:“姑爷,我们姑娘请您沐浴完就回房中歇息,今日姑爷辛苦了。”

    “知道了。”

    秋月退下后,戚越走到长案前,翻开每日要写的札记本。

    本来今晚没想写日记。

    他还是取了笔,叼着笔杆铺开本子新的一页,写下潦草的字体。

    「今日我成婚了

    她叫钟嘉柔

    钟嘉柔会踹人

    钟嘉柔也太好看了」

    ……

    新房中的龙凤喜烛静悄悄燃着。

    帐中两扇帐帘皆已放下,钟嘉柔平躺在喜床上。

    直到戚越走进屋内,挑开帐帘,看了她一眼。

    钟嘉柔垂下眼睫,往里靠了些,尽量忍耐着周身的抗拒。

    戚越坐到了床沿,自己脱下鞋袜,躺到靠外一侧。

    两人都无话,帐中宁静得依稀可闻烛芯噼啪的轻声。

    察觉到钟嘉柔还没睡着,戚越道:“我说的明日让你去田庄你可以不用明日去,等陪你回门后再去不迟。”

    钟嘉柔虽不情愿真的让她下田庄干活,但已嫁入戚家,她到底还是应该随夫家来,极轻地“嗯”了一声。

    “我有一帮朋友送了红封与大礼,娘说这些朋友的人情往来都留给我们,明日应该会叫你去查账,到时你便收下。我苑中每月的例钱明日也让柏冬把钥匙给你,由你保管。你会算账吧?”

    “嗯,会。”钟嘉柔道,“我母亲日常掌管府中中馈,我在旁协理。”

    戚越也淡应了一声,未再开口。

    两人就这般同床睡着,只是戚越许久都没有睡着。

    他平日打完一套拳能倒头就睡,但今夜身边多了个人,还是浑身都散发着甜甜幽香的美人,方才碰钟嘉柔腰肢时手掌往上握,比水都软。戚越沉吸口气,背过身,尽量离钟嘉柔不那么近。她身上太香,这帐中几乎全是她的香气,根本不好入睡。

    不过好歹也是练功夫吃过苦的人,戚越的忍耐力极好,抱臂侧卧,闭眼想着明日要吃什么转移注意力。

    烤乳鸽,烩鸭腰儿,八宝片皮鸭,松鼠桂鱼,海参芙蓉羹,珍珠瑶柱,油炸肉丸子,腊牛肉,瘦肉藕夹,椒叶炒肉丝,扁豆粥,八宝粥……

    肉包子,一个肉包子,两个肉包子,三个肉包子,四个肉包子,五个肉包子……

    默想着,戚越就这般逐渐入了眠。

    帐中一片寂静。

    钟嘉柔侧睡在喜床另一侧,闭着的眼睫逐渐湿润,她不忍再想其他,但还是会走神想到方才的箫声。

    那般眷恋缠绵的箫声早已消失在这片夜空,只是曲调里的哀切之意仍余回响,惊得夜风狂起,吹落一庭桃花,吹败一池春水。

    池边亭上,暮色极深,漆黑的夜空仿佛都照不亮台阶上这一袭白衫。

    钟嘉柔最爱他穿的一袭白衫。

    霍云昭今日穿着。

    他穿着这身如雪的锦衣去参加钟嘉柔的婚礼,他今日面带笑意,去接友人戚越的酒。

    他原以为,归来的他才是钟嘉柔身边的新郎。

    他原以为,他此刻已经领了赐婚的圣旨,在携钟嘉柔迁往鄞州定居的路上。

    他原以为,他们可以过着彼此向往的生活,闲暇了带钟嘉柔去找他新认识的这个友人戚越,煮茶畅聊,共话自在。

    “殿下,夜深了,我们该回宫了。”

    莫扬候在亭外,终还是忍不住劝道:“虽说我们可以借着来徐太医府上施针久留片刻,但现下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知道,我再看一会儿。”

    看什么呢,他看到的只是漆黑的暮色,只是巷子对面阳平侯府亮堂的烛光。他低下头,也只能看到池中倒映的人影,颓败又孤孓。

    “殿下……”

    殿下?

    霍云昭回过身,苦笑望着莫扬:“阿扬,我还有什么?”

    “你说,我还有什么?我失去她了,我永远地失去她了。前夜回宫,父皇心疼我的眼伤,问我要什么赏赐,我只想要她,又什么都不想要了,我知道我不能说,钟嘉柔三个字是禁忌,我知道不能说。”

    “但我真的就没有说出口了,是我懦弱,是我无法给她安稳,无法在动荡之下保永定侯府和宋氏一族。”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莫扬道,“贤妃娘娘阻拦您提及此事是对的,您是为了贤妃娘娘与宋氏一族的平安,也是为了永定侯府着想。殿下,莫扬知道您难过,但此事就此放下吧,好歹戚家五郎人品不坏,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当务之急是治好您的眼伤。”

    霍云昭看着手中长萧。

    缠着纱布的左眼今夜一直犯痛,施过的针上过的药都无作用。

    一只眼睛看萧有些看不真切,他曾在萧管上刻了钟嘉柔喜爱的一首诗。他拿近看那一首诗,蓦然见紫竹长萧上的一滴鲜红。

    “殿下!您流血了!”

    莫扬焦急地来拉霍云昭,将霍云昭从池边拉回亭中。

    霍云昭脚下绊到石阶,踉跄一倒,凌空扑在虚空中。

    广袖飘飞,白衣翩然如雪,他身姿轻直如松竹,清贵高雅,却颓然如飘零无依的雁,飞不出南北,越不过凛冬。

    霍云昭流下血泪,滴滴鲜红:“天家,哈哈哈,天家。”

    “托生天家,上承乾坤,下受百姓,我须像块温润无洁的翡玉,哈哈哈哈……”

    莫扬警惕地看向四周,好在这里是徐太医府上,周遭仆婢早已遣散,且徐太医是宋贤妃少时原本该婚配之人,多年未娶,仍为宋贤妃牵挂忠诚,不会出卖了霍云昭。

    他们也未再逗留太久,莫扬搀扶霍云昭回徐太医房中重新换过药,在规定时辰前赶回了皇宫。

    ……

    漆黑暮色降下一场春雨,又在翌日清晨晴光灿烂,春色无限好。

    阳平侯府,从戚越的玉清苑行去主母院中,一路途径的花圃中皆种满了各种菜苗,嫩芽绿油油生长。

    清晨的空气中除了春日绽放的花香,也能闻到清冽的青草气,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些臭气。

    钟嘉柔停在石板小径上,抽出绣帕轻轻掩在鼻端。

    戚越原本走在前处,未听到钟嘉柔跟上的步伐便回头看她:“走不动?”

    钟嘉柔掩住鼻跟上戚越。

    她步履轻柔,裙摆荡漾如莲,连行路都保持着贵女的优雅矜贵。只是掩在鼻端的手帕多少有点嫌弃的意味,钟嘉柔自己也知晓,还是收起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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