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幕十四行: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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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奕知道,自古以来埃及大部分工程都采用征募方式来弥补人手缺口,运河、庙宇、金字塔,无不没有农民的血汗在里面,工人待遇丰厚,多数人也乐意参与。

    而征兵恰恰相反,其中缘由自不必多说。

    因此,那些毫无训练基础的战士与其说是“征”,倒不如说是“抢”来的——成年男人列为士兵,青少年列为后备军,就连孩子也会面临被抓去军队训练的风险。

    “你觉得这残忍吗?”他问会议记录员特杰内尼,一个聪明又积极上进的小伙子。

    “是,陛下,”年轻人回答,“但是是为了让埃及不会落得更残忍的结局。”

    他们面对面坐在3行×10列的塞尼特棋盘两侧,上面已布好双方棋子,各7枚,交错排列,锥形棋A1占左起第1格,圆盘形棋B14占第14格。

    “陛下先请。”特杰内尼做了个“恭敬”的手势。

    “还是你先来吧。”江奕说,声调柔和。

    臣子遵从命令,捧起四条扁棒又抛下,见三枚正面朝上,他拈起锥形棋A1,向右移三步,将圆盘形棋B4赶回原点。

    江奕重复步骤,同样摇到3,他选择移动B12到第15格,这一格是“重生之屋”,棋子必须停留一次,象征净化。对手又发动那枚A1将B6赶到第4格,江奕没在意,让B12继续前进。

    短短一分半钟,他的五枚圆盘形棋先后被赶到前5格,另一半锥形棋死死堵住不让它们出来,他只有B12和B14能移动。B12率先到达第26“危险格”,按照本轮规则,需要摇到2这枚棋子才能通过,他摇到3,只能够移动B14。

    在特杰内尼致力围堵剩下棋的时候,他的这两枚棋子顺利到达第30格“奥西里斯之域”并离开棋盘。总堵着也不是办法,各方棋子陆陆续续活动起来。

    尽管如此,圆盘形棋依旧运行迟缓,因为锥形棋一逮着机会就要把它们挤回去。“请陛下恕罪。”年轻人垂下头,以示敬畏和忏悔。

    江奕笑了笑:“没关系,这里没有国王和大臣,只有奥西里斯神对我们的考验和对获胜者的庇佑。”

    棋子在棋盘上像一条游走的小蛇,跟随时间越变越短。“陛下,”特杰内尼低声说,“陛下找臣来,不单是为了下棋吧?”

    这人说中了。

    战事在即,江奕迫切需要得到纳西尔前辈的指导。他有预感,前辈一定藏在征兵队伍中,迫于阶级悬殊而不能来找他。

    在宫里,特杰内尼是会议记录员,出来他就是战地记者,他行动自由,对军营的日常活动、消耗资源及战士状态都了如指掌。或许可以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进而取得前辈和那两人的音信。

    “嗯,你真的很聪明。”

    “陛下过奖了。”

    “那么,跟我汇报一下你的工作吧。”江奕忙着组织语言,不小心把一枚棋子落在第27格“冥河”,无奈只能退回到“重生之屋”。他看见特杰内尼笑了。

    “是,陛下。”他的对手很快恢复严肃,“据统计,每10000人军队每天消耗大约160000德本谷物和2000哈加特水。全体新兵在入伍第一周学习制作军事装备,箭矢用象牙包尾,将进口的桦树和榆树打造成弓,再用鱼膀胱绑定。……”

    棋盘上只剩下一枚锥形棋,但圆盘形棋还有四枚。“新兵里面,有没有表现特别的?”江奕问。

    “特别?您是说‘出色’吧,陛下?有啊,当然,他叫雅赫摩斯,是个贫下中农,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田地和妻子。对了,他还在今天的摔跤比赛中打败了纳克特,那个入伍三年、有望成为下一任将军的努比亚人。”

    锥形棋率先全部通过棋盘。

    “臣害陛下输了。”特杰内尼忧伤地说。

    江奕笑着看他:“但是你赢得了奥西里斯神的庇佑。”

    听到这话,年轻人神色惊惶,迅速起身离座,匍匐在他脚边,额头紧贴地面。江奕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睥睨着下方的头颅。

    他不能表现得太平易近人。

    在埃及,法老被视为“活神”,是政治军事领袖,更是荷鲁斯神在人间的化身,其首要职责是维护玛阿特,即维护宇宙秩序与和谐,而宫廷礼仪本身就是维护玛阿特的一种表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特杰内尼已经吓得气若游丝、瑟瑟发抖。江奕觉得他好像快要哭了。

    他从这个可怜人身上收回视线。

    “带着奥西里斯神对你的庇佑,仔细留意纳克特与雅赫摩斯这两人。退下吧。”

    纳西尔不在,江奕也不能干等。一连好多天,他把自己和亚穆内杰和迪哈蒂将军关在军用营帐里,商讨应战对策。

    “探马来报,卡迭石王子正调集万人军团自米吉多压境。”亚穆内杰俯伏跪拜,“臣请即刻令布亨、塞姆纳进入战备,调努比亚弓箭手驻守中东要塞。”

    “战士们士气高昂,陛下,”迪哈蒂提出相反观点,“此刻正是将铜剑刺入敌军肝脏的最佳时机,连沙漠的热风都在为我们摇旗呐喊哩!”

    亚穆内杰摇摇头:“醒醒吧,迪哈蒂将军。叛军的刀都快架到咱们脖子上来了,您还做着反攻的梦呢?”

    迪哈蒂没有理睬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帘边,提高了脑袋,忘乎所以地唱起歌来——

    唉!唉!唉!

    三角洲的芦苇还在风中战栗,

    上埃及的雄鹰早已展开金翼。

    亚穆内杰听了十分气愤,他耳根发红,眼中泪光闪闪,走到法老边上。“陛下圣明如拉神,或许也该留意到某人言行之恶劣,已堪比在圣殿养鬣狗了!”

    江奕:“……”

    傍晚,他拿出用于塞尼特棋游戏的四条扁棒。

    “伟大的奥西里斯神啊,请为我指明方向,事关埃及存亡。进攻还是防守?以投掷结果为准,扁棒正面多攻,反面多守。事关埃及存亡,请为我指明方向。”

    他将扁棒捧在手心,闭眼摇了摇,再然后,他听见它们与刺槐矮桌上的莲花纹相碰撞,发出一片清脆的啪啦声。这时候,他回忆起自己曾和“苍耳”的一段对话:

    “卡莉莎前辈给了我一份广义相对论习题,基础概念和数学推导题我勉强可以完成,但是它后面问爱因斯坦最初引入宇宙学常数Λ的动机。我觉得这需要问他本人。”

    “他本人没办法回答,所以它才要问你。”

    “所以它问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题你打算空着吗?”

    “所以我才来问您。”

    “哦,你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个不错的解题思路。”

    “什么思路?”

    “你可以想象自己是爱因斯坦,理解他、成为他,这样你就能知道他的动机了。”

    “……谢谢,我回房间试试,再见。”

    “不用谢,晚安。”

    第二天卡莉莎检查作业,当面称赏江奕进步飞快,她来到最后大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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