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春浓: 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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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烧得不旺,坐在跟前才能摊着些热气。

    寒风灌入未及修补的绮窗,冷得很。

    丫鬟们都睡下了,只有刘嬷嬷年纪大,睡不着,守在炭盆侧陪她枯坐。

    谢芸手中拨动着一百零八子的佛珠,不言不语,盯着炽红的炭火发呆。

    “也不知老爷在牢里怎么样,还能不能出来。哎,夫人何曾受过这等罪?这样清苦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刘嬷嬷叹气,“要不,夫人写信问问谢家的老爷、公子们?兴许他们有法子呢?”

    谢芸手上动作未停,浅浅一笑:“我父兄从不沾程家任何事,事到如今,我只有庆幸,哪会将他们卷进来?程玘的事,没那么简单,可他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我的阿浓,不知在宫里如何了。程玘倒下,前朝的人绝不会容她,不知皇上待她能有几分怜惜。”

    劝不动程玘的时候,她就无数次预料到今日,倒也不怕,唯独担心女儿。

    也不知女儿阴差阳错,仍是入了宫,究竟是福是祸。

    阿浓说过,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几乎是百依百顺。

    这种时候,皇上会护着她的吧?

    思及此,谢芸手中佛珠拨动得快了些,她默默在心里祈祷,阿浓在宫里平平安安的,没有被程玘连累。

    笃笃,叩门声从院门外传来。

    在这凄清的寒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程家这境况,亲友避之不及,连日来从未有人探望,来的只会是大理寺或者诏狱的人。

    可也不该大晚上来敲妇孺的门!

    刘嬷嬷害怕,望着谢芸:“夫人?”

    “没事,我去开门。”谢芸将佛珠缠在腕间,站起身,拂拂衣摆,举步朝外走。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她身着袄裙,取一件厚斗篷披在肩上,走进风雪交加的庭院,步履从容。

    刘嬷嬷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哆嗦着跟在她身后。

    两人踏着积雪,吱嘎吱嘎往院门方向走。

    打开铜锁,拉开门栓,谢芸看到一位着银鱼服的御前侍卫,和一道修长的黑影。

    来人大半张脸隐在深色兜帽的阴影里,薄唇轻抿,不怒自威。

    墨色裘氅长及足踝,下摆露出绣金龙的深色靴面,沾着未化的雪。

    “臣妇谢芸参见皇上。”谢芸躬身施礼。

    虽诧异,却是不卑不亢。

    刘嬷嬷则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啊,皇,皇……”

    皇帝抬眸,冷眼扫过去,刘嬷嬷彻底失声。

    “姜远,在门口守着。”皇帝冷声吩咐。

    继而,略欠身,展臂冲谢芸道:“外头冷,还请岳母大人进屋说话。”

    言毕,他迈开长腿,自己先行往里走。

    谢芸望着他背影,愣了愣。

    皇帝姿态还算恭敬,且还认她是岳母,说明什么?

    是不是说明,阿浓在宫里好好的,他打算护着阿浓?

    虽说猜到一些,可没亲耳听到女儿的近况,谢芸仍旧不能安心。

    她快步跟上,刚迈入门槛,便急切问:“臣妇斗胆,敢问皇上,阿浓在宫里还好吗?”

    皇帝看到盆里不旺的炭火,眸光定了定,又移开,落向破损漏风的窗扇,薄唇抿直。

    须臾,他坐到火盆侧,示意谢芸也坐下。

    “阿浓很好,只是担心岳母的处境,所以朕先来看看,也好让她安心。”皇帝摘下兜帽,露出完整的面容。

    挂着浅笑,看起来温润如玉。

    与谢芸所听到的,想象的,铁血手腕的皇帝,反差极大。

    “深夜叨扰,情非得已,还请岳母大人见谅。”皇帝很客气,不像是对待罪臣家眷,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婿。

    谢芸悬着的心,终于安定。

    “多谢皇上爱护阿浓。”谢芸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不必阿娘操心的骄傲,“我就知道,我的阿浓,眼光不会差的。”

    火光映着皇帝的脸,他墨色眼睛也发亮,语气如常:“阿浓对岳母大人提起过小婿?”

    “是啊。”提起女儿,谢芸唇角是压不下的笑意。

    望着炭火,她神情温柔慈爱:“有些事,皇上恐怕早晚会从旁处得知,不如今日我一道说了,也免得你将来对阿浓有所误解。”

    “当初,程玘想送阿浓入宫,我原是不同意的,阿浓也不愿意。可他与太后兄妹二人,一意孤行,执意定下这婚事,懿旨下来,逼得人走投无路。皇后哪是那么好当的?我实在舍不得阿浓入宫,大婚前一日,便安排了妥当人将她送出京城,想将她送去青州谢家暂时避祸。”

    “可我万万没想到,程玘又悄悄将阿浓找回来,强行送进宫里!”眼下提及,她仍是忍不住愤慨。

    “我日等夜盼,盼着父兄送来她的平安信,等了将近一个月!后来的事,皇上大抵能猜着,就是那一日,我才得知,我的阿浓一直在宫里,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所以我迫不及待想去宫里看看她。”

    皇帝按捺着心头震惊,面色不改,微微颔首。

    他想起来,大抵是程玘突然带着谢夫人入宫求见皇后那次,那时他还以为阿浓是假冒的。

    “我知道她不愿意做皇后的,所以当即就想带她走,可是,阿浓竟然不肯。”

    说到此处,谢芸笑笑,抬眸望着皇帝,眼神慈蔼,像看着谢家那些子侄:“阿浓说,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几乎是千依百顺,她愿意留在皇上身边。我没想到,阴差阳错,她竟然喜欢上了皇上,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原谅程玘的理由了。”

    那时候,他是如何待程芳浓的?她会诚心诚意说出这样的话吗?

    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不会,那时她恨他都来不及。

    皇帝想起大婚那晚媚诱的异香,想到她举手投足间对他的勾诱。

    一直以为,程芳浓和她的好父亲、好姑母是一路人,是程家精心调教出来,专为怀上皇嗣,谋夺他的江山,才入宫的。

    没想到,她根本不想入宫,甚至逃跑过。

    程玘这人面兽心的父亲,将她抓回来,强行送入宫中。

    而那媚药,不消说,定是太后的手笔了。

    这些与她骨肉至亲之人,将她绑成砧板上的鱼肉,送进他嘴里,让她受尽折磨。

    可这无辜的姑娘,是如何对这些害她的人的?

    皇帝想起她日日给太后请安的情形,她以德报怨,换来的是太后一次次催促,甚至另挑了女人,让她送到他床上。

    在宫里突然见到程玘时,她竟然还回孺慕地扑到程玘身边。

    这个傻姑娘,她不会恨吗?不会痛吗?!

    再想到自己加渚在她身上的一切,想到大婚之夜那双水灵澄澈的眼,多少次变得颓丧、黯然。

    忽而,皇帝打住所有思绪,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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