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与花枝: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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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淮扫了眼空空如也的阶下,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丝不安,急切地问道:

    “娴容华人呢?”

    姜德兴抬手扶正了帽子,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她,她,她直接回宫去了……”

    裴淮闻言心下微松,又不禁轻笑一声。

    也是。这女子都敢跟他撂脸子,会听话挨罚才怪了。

    见裴淮抬步便要迈出廊檐下,姜德兴连忙跟在身后,捞起大氅替裴淮披在肩上,“皇上,您这……”

    裴淮拢起氅衣,头也不回地道:“不用跟过来。”

    姜德兴只得顿住脚步,目送着皇上往重华宫过去,转头却见秦妃走了出来。

    “秦妃娘娘,可需奴才替您传顶轿辇过来?”姜德兴连忙小跑回去,躬身问道。

    “多谢姜公公好意,”秦婉烟看向姜德兴,微弯的眉眼显得端庄温柔,“只是本宫想自个儿走走。”

    “欸,奴才恭送娘娘。”姜德兴退身回到门前。

    千帆阅尽过后,仍有人陪在身边吵吵闹闹,又何尝不是难得的幸运呢?

    又是一年岁末将至。秦婉烟望着远处灯火明灭,垂眸轻缓一笑,拢起织金斗篷,孤身走入了这轮风雪中。

    丁盛按他师父的吩咐去宫正司办差,回来时就只赶上听了个尾巴。此时见主子们都各自回宫,丁盛终于忍不住奇道:

    “今冬这雪落得早便罢了,日头怎地还打西边儿出来了?皇上居然能把娴主子训一顿。”

    “只皇上动口那叫训,”姜德兴揣着袖子,瞥了丁盛一眼,一语道破天机,“俩人谁也不让谁,那分明叫拌嘴。”

    丁盛瞪大了眼珠子,险些惊掉下巴,“娴主子是跟皇上吵起来的?”

    见姜德兴耷了下嘴角,丁盛神色一凛,肃然起敬-

    暮色苍茫,重华宫里却并未掌灯。雪映堂前,辉照一地冷光。

    裴淮来时见状,便挥手让宫人们退下,独自推门踏入殿中。

    主殿内漆黑一片,唯有从窗棂缝隙中透进的几许雪光,依稀勾勒出殿中陈设的轮廓,显得尤为空旷冷清。

    裴淮放轻动作,一步步朝内殿走去。

    恍惚间,似是瞧见一抹纤细的人影儿倚坐在桌旁。女子一动不动,仿佛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沈韫珠本是阖目倚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心神。

    沈韫珠抬眼望去,只见男人肩披玄羽大氅,立在牖外倾洒进来的一片冷光里,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珠。

    而那双望向她的凤眸里,正有情愫滋生,暗自疯长。

    四目相对,天地间仿佛倏然安静下来,唯有细雪在男人身后寂然无声地飘落。

    沈韫珠忽然想起自个儿还红着眼眶,连忙慌乱地偏过头去。

    正欲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却被裴淮一把拉入怀中,熟悉的冷香瞬间将她包围。

    沈韫珠怔怔地伸出指尖轻碰,只觉衣襟上是凉的,胸膛处却是温热。半晌,沈韫珠委屈地问道:

    “皇上还要追来重华宫教训妾身?”

    第45章 怜我怜卿

    裴淮方才快步过来拥住沈韫珠, 怕外头的寒气激着她,便抬手解落了大氅。此刻黑羽大氅落在殿中的地面上,却也无人顾得上去管它。

    裴淮闻言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酸疼, 忙松开怀抱,转而握起沈韫珠的手, 柔声道:

    “朕是来哄珠珠的。”

    沈韫珠别过脸去,赌气地说道:

    “皇上金口玉言, 妾身自然不敢质疑。只是妾身罪大恶极, 实在不敢劳动皇上哄什么。”

    感觉掌心中的玉指在轻轻挣动, 裴淮凤眸微暗,旋即半跪下身来, 抬眸询问道:

    “珠珠恼朕,可是因为秦妃?”

    沈韫珠隐约察觉男人身形一矮, 偏头看去不禁大为惊骇,一时倒也忘了挣开裴淮的手。

    方才伤了她的心,此时又来关情脉脉地哄骗她作甚?

    沈韫珠眼睫轻颤, 睫上犹挂泪珠, 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可眼眶分明红得像要滴血,愈发衬得肌肤胜雪,姝色动人。

    裴淮见沈韫珠这副模样,心中更加柔软, 不由抬起手指, 轻轻替女子拭去泪痕。

    沈韫珠偏过头, 躲开裴淮的触碰,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答反问道:

    “皇上恼妾身,不也是因为秦妃?”

    先前有了秦婉烟的提醒, 这回裴淮着意去听沈韫珠的话音儿,总算是弄清了沈韫珠为何心中不快。

    “朕没有恼珠珠,朕与秦妃更是毫无干系。”

    裴淮顿了顿,凝视着沈韫珠的眼眸,认真解释道:

    “秦妃她其实是朕的皇嫂——”

    震惊瞬间盖过了伤怀,沈韫珠不可置信地垂眸看着裴淮,音调都拔高了几分:

    “您连自个儿的皇嫂都要霸占?”

    裴淮也不禁愣了一下,虽然气氛不甚合适,却还是没忍住低笑了两声,无奈叹道:

    “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珠珠平日里就是这样看朕的?”

    见沈韫珠动了动唇,裴淮生怕这女子又说出什么让他啼笑皆非的话来,连忙道:

    “你还是先听朕把话说完。”

    裴淮将当年永王通敌案的来龙去脉,悉数同沈韫珠解释了一番。

    沈韫珠听罢,不由心中一震,她一直以为秦妃是裴淮的心上人,所以裴淮如此信任爱护秦妃。

    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缘由。

    裴淮信任秦婉烟,只因她本就不是后宫之人。而保护毓庆宫,单纯是为了照顾她们孤儿寡母。

    沈韫珠怔怔地问道:“所以昭宁不是您的女儿吗?”

    “昭宁是朕的侄女。”裴淮沉声应道。

    左右安插眼线的事都被裴淮知道了,沈韫珠也不避讳地问道:

    “那八月初九……?”

    “是皇兄的忌辰。”

    沈韫珠恍然间记起了些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她明明查过,林衡便是咸通三十五年八月净身入宫的。而林家获罪,正是因为永王通敌案!

    沈韫珠心头一跳,刚想张口发问,却见裴淮仍半跪着望向她。

    此时知道都是误会,沈韫珠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不禁嗫嚅道:

    “您,您还是起来罢,别累……”

    话到嘴边,沈韫珠又咽了下去,仿佛不想表现出关心来,显然是还没彻底和好。

    “皇上会为永王平反吗?”见裴淮站起身,沈韫珠抬眸接着问道。

    眼下沈韫珠也顾不得自己这点伤春悲秋,只因和她比起来,林衡和方岚才真的是太苦了。

    更何况,若林家沉冤昭雪,林衡重获自由身,岂非不能继续留在宫中了?那时方岚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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