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之子回京后: 11、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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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风流趣闻,随即向御座一礼,“陛下容禀,若论美髯,朝中堪当此誉者,萧府中确有一人。”

    像此等风流轶事,在天都传闻甚广。

    周棠玉既已点破,殿内诸臣自然心领神会,目光微一交错,便已了然。

    钱嵊闻言,身形几不可查地一晃。

    章检更是有所预料,连呼吸都无声无息起来。

    御座之上,弘文帝不露半分喜怒,沉声问道:“二郎,你看了这许久,字迹可是你的?”

    萧若应声起身,不见丝毫惶惧:“非臣所作。”

    他抬眼注视着鹌鹑般缩着脖子的章检,片刻静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旋即,他掷地有声道:“摹写此迹者,乃章大人麾下,李主事之上官,户部左侍郎——”

    “家兄萧蔺。”

    萧府周岁宴那日,酹江月正厅之中立了一面金箔画屏。

    屏上墨痕,便有如此笔锋。

    更不必说章良枢赴萧家宴席,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此事早经东厂暗线,一字不落地奏报圣听。

    萧若此言,不仅揭示萧蔺与李彦的上下级关系,也将萧蔺与章家私通款曲之事,明晃晃摆在御前。

    朝上无声,人心却哗然。

    弘文帝听罢,视线扫过默不作声的章检,一声冷笑:“钱嵊!”

    钱嵊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变了调:“陛……陛下圣鉴!”

    弘文帝缓缓前倾,双手撑着龙椅,寒声道:“你慌什么?是怕朕,还是怕了殿上的哪一个人?”

    “微臣不敢!微臣尽心办事、秉公办事为的是天都祥和,为的是陛下江山永固啊!陛下。”钱嵊抖如秋叶,额头死死抵着地。

    “好,你们个个都说为朕办事!”

    弘文帝向后一靠,将手中的沉香盘珠猛地掼在御案,“棠玉!把你东厂查出来的东西,说给朕的这些肱股之臣好好听听!”

    “是。”

    周棠玉早有准备,神色从容:“诸位大人容禀。日前东厂侦办淮中堤口失修一案,发现户部拨银竟未如数到位。前日,淮中知府苏怀璧递折检举,内臣随之将主办此事的李彦缉拿审问。”

    “李主事反复提及幺子惨死,真是,”周棠玉轻声叹气,微微拉长了语调,“兔死狐悲。”

    此话娓娓,章检闻言脸色骤变。

    李彦被抓,他此前竟未听到半点风声!

    淮中堤口失修一案,是年前的悬案,本应年后,由户部自查。

    没想到竟被苏怀璧抢先一步,捅到了御前。

    周棠玉是天子喉舌,既然敢这么说,就意味着,陛下已经怀疑淮中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今日廷询,表面上是谈云中寺刺杀一事,却偏偏拐到户部这个案子上。

    分明是早设好了圈套,要拿他开刀!!

    钱嵊已经栽在前头,章检毕竟在宦海沉浮二十余年,强压下惊涛骇浪,迅速定神躬身:“老臣身为户部堂官,失察下属,罪无可恕。恳请陛下允臣戴罪立功,彻查——”

    “那刺客已招了!”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惊天动地。他气得连咳数声,指着章检骂道,“就是你!指使人构陷朕的二郎!指着你的好钱嵊,勾结言官,排挤他还不够,差点要了他的命!”

    章检瞠目结舌,惶然瘫跪于地:“皇、皇上!臣冤枉啊!”

    周棠玉适时接刀,语气温和,却字字诛心:“章阁老,李远吉初八夜里才死,薛杉初九上午便来刺杀萧小郎君。时间如此巧合,莫非李家公子之死,您也知道内情?”

    局势顷刻翻转。

    李彦被捕,那个软骨头不知道吐了多少。若说方才他们诬陷萧若借由李远吉之死,搅弄天都风雨。

    那现在,反倒成了他章检杀人灭口,威慑李彦!

    章检连声辩解,声音开始结巴,说:“陛下明、明鉴!老臣何来这般泼天胆子,老臣、老臣万万不敢……”

    他一心想借今日之事,将萧若逐出天都。不料操之过急,反而落到一张兜头大网之中。

    弘文帝的意图已昭然若揭,一直沉默的徐昌颐终于开口:“陛下,案情错综,单凭萧若一人之供词,一时之论断,难服众议。臣请交由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会审此案。”

    章检冷汗涔涔,周棠玉笑容未变。

    弘文帝微微颔首,转而问道:“萧若,你的伤如何?”

    “回陛下,”萧若说,“未伤及筋骨,臣无碍。”

    弘文帝手指敲击着桌案,沉吟片刻:“你离朝三年,反倒比京中这些人干净。三司会审,你也一同听着。”

    无党无朋,众叛亲离。

    毫无疑问,萧若是孤臣的好苗子。

    周棠玉适时笑问:“陛下,不知小郎君是以何等身份?”

    “条例司使不是还挂在户部?让他顶上。”弘文帝淡声。

    条例司使。

    这个官职不是什么大官,仅六品而已,且是特设。

    然此言一出,徐昌颐立刻反对:“陛下!万万不可。”

    皆因“条例司”,是当年萧文勘主张青苗法时,专门设置的部门。

    如今弘文帝重提此事,莫非是要重启变法?

    就连如履薄冰的章检,都不免侧目。

    周棠玉却从容依旧,仿佛早已捏定七寸,游刃有余道:“徐阁老容禀。举子白朴存带人闹事,而那刺客薛杉,恰是其友。”

    常言道,师门一体。

    门下弟子犯事,老师岂能脱责。

    周棠玉此话,意在提醒徐昌颐:你既对萧若如此忌惮,是否指使手下门徒闹事,掩护刺杀。

    东厂惯常捕风捉影,官员闻之色变。

    若此事上纲上线,难保不拔萝卜带出泥。徐昌颐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一旦深究,必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候就不是一个白朴存的事了。

    在场都是人精,很多话不用说透。周棠玉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

    徐昌颐原本立身颇正,未料,白朴存成了他的把柄。

    清流一系的官员中已起细微骚动。

    徐昌颐花白胡须微颤,显然已被戳中要害。

    弘文帝坐山观虎,适时摆手道:“好了,棠玉,别那么咄咄逼人。”

    周棠玉从善如流,立即告罪:“内臣失言。”

    徐昌颐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陛下明鉴。老臣教导无方,若朴存确与此案有关,臣绝不袒护。然变法一事,事关国本,老臣纵万死,不敢不替陛下守稳朝局,以抗天下非议!”

    徐昌颐果真高风亮节,即便受制,也不肯退让半分。

    弘文帝面色沉晦不定,君臣目光在空中交锋良久。

    萧若无声垂眸,缓缓摩挲着卷皱的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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