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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渡隙》 8、安全屋(第2/2页)
是那种感情,我怎么敢,怎么敢喜欢她呢……”
闻允:“‘不敢喜欢’和‘喜欢’是一个意思。”
郭敦下意识地否认:“不是的,不是,我只是很仰慕她……”
严崇山适时追击:“你这么仰慕她、关注她,却完全不知道她的自杀到底有没有内情吗?”
郭敦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严崇山问:“那你知道什么?”
郭敦陷入沉默,他的眉毛纠结地皱了起来,肉眼可见地犹豫。
闻允一针见血地说:“你把她死亡的时间记得这么清楚,可见有多耿耿于怀。你不知道她为什么跳下去,但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还是说,在你心里,你那说不出来的喜欢比真相还要重要?”
——那你的喜欢可就真够不值钱了。
严崇山纳罕地看了闻允一眼,他知道闻允性格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尖锐。
郭敦似乎被这话刺痛了,他憋了又憋,吐出一口如鲠在喉的气,低声地说:“学姐……学姐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很安全的人。”
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
上个学期,为了节省在路上花费的时间,郭敦从走读转为住宿。
他们学校的空宿舍不多,郭敦被安排进了张兴凯和李祺的宿舍,很自然地被两个小混混给盯上了。
他们霸凌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他胖,因为他穷,因为他不起眼、窝囊,于是就要他洗衣服、打扫卫生,上交本就不多的生活费,迁就两个室友所有恶劣的生活习惯。
如果不听,就是拳脚相加。
他和家里诉苦过,可父母的文化水平都不高,他们没什么主见,听说儿子被欺负,只会不安地问,“是不是你得罪他们了?”“和他们好好说行不行?”
他在班级里没有能说得上的朋友,在宿舍没有可以好好生活的环境,在家里没有能够支撑他的父母。世界这么大,却连容身的一隅都没有留给他。
好在学校里还有音乐社团。
社团是个纯学生组织,乔老师是音乐社挂名的指导老师,并不太干涉学生之间的活动。大多数时候,社团里只有因为音乐爱好而聚集在一起的学生。
社长会教他弹吉他,其他社员或是研究架子鼓、或是学习记谱,总之没有人会为难他,所有人都很友善。
包括那个学姐。
那个叫李芸芸的学姐,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还会弹钢琴——每当她弹琴,社团里的人会停下手里的事情专注地倾听,学姐坐在阳光里,给所有人带来一种心灵上的平静与祥和。
……她像天使一样美好。
后来有一天,音乐社被取消了。
郭敦从天堂掉入地狱,他作为一个被霸凌也无处申冤的人,一个活得虽然痛苦、却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人,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地。
有一天,他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在校园内到处乱晃。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社团活动室的门口。
办公楼的那一层没什么老师,连办公室都是空置的,于是他干脆靠着活动室的门坐在了走廊里,将作业摊在膝盖上写。
天色越来越暗,飞鸟掠过粉霞,即将到晚自习时间的时候,活动室的门突然打开,郭敦没防备地摔了进去。
那个天使一般的学姐站在活动室里,吃惊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学姐为什么还能进入活动室,也不知道被清空的活动室有什么值得进的,更不知道怎么和学姐解释。
好在李芸芸也不需要他解释,她只是问:“你要用这间活动室吗?”
郭敦呆呆地点头。
李芸芸说:“好,那你进去吧,用完记得锁门。”
说完,她转头离开了。
却给郭敦留下了一个能够喘息的地方。
此后,郭敦每一天都来。
他和李芸芸从来不交流,也不约定见面。
他来了就在活动室的门口坐下写作业,而李芸芸准备离开时,会从里面敲两下门,郭敦就自觉地站起来,而后李芸芸开门、他进门,彼此一句话也不说。
郭敦觉得这样很好,令人安心。
他想,他们在共享同一种孤独。他靠着门板时,或许李芸芸也在活动室里靠着门板,他们隔着门板背靠背,彼此沉默,却互相支撑。
一种隐秘的情愫在傍晚时分发酵,郭敦的心弦被什么东西拨动,或许是飞鸟的振翅,或许是迎面的凉风,或许是和李芸芸擦肩而过时嗅到的香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郭敦终于有点忧愁了,因为高三即将参加高考,学姐考完试就会离开学校,他也许再也没法拥有这样的时光。
但有一天李芸芸离开时,突然叫住了他。
她把钥匙递给他,轻轻地说:“我要走了,钥匙就送给你吧。”
郭敦以为“走”是毕业的意思,直到李芸芸站在天台上,纵身一跃,激起一圈惊叫的涟漪。
他记得太清楚了,那天是六月二号,儿童节的后一天,距离高考不到一周。
他知道李芸芸的成绩很好,那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要跳下去?
那个漂亮的姑娘、总是在音乐社安静弹琴的姑娘、不曾给过他冷眼和嘲笑的姑娘、与他萍水相逢的姑娘,竟然就这样死了。
死前,她还记着这个每日见面的学弟,为他留下了最后一件礼物。
她给他送了一间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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