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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隐隐迢迢》 1、青山隐隐01(第2/2页)
    看着风扫过少女因抿直而显得倔强的嘴角,陈勉笑说,“一定。”
    办入学的事项很多很杂,报道、住宿、银行卡,等等。
    祝恩慈只记得开学那几天手忙脚乱,等忙完了再回头看,留下唯一稍微深刻的印象,却是某个小小细节。
    人满为患的校园不让外来车辆入内时,陈勉的车轻而易举地就停在了学校行政楼的校长办公室前。
    那儿最空,方便停,但自然不是人人都能停。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不过被同班同学看到,祝恩慈回到寝室就被人拉着问:“祝恩慈,那天送你来的车是你家的吗?”
    祝恩慈勉强回想到这个细节,她坐在寝室的窗下,正翻着新领来的专业书,淡道:“不是。”
    黄锦云睁大眼睛瞅着她,在等着下文,要听她讲车的来路。
    祝恩慈不好晾着人家的好奇心,编了个借口:“是我拦的快车。”
    黄锦云噗嗤一声:“这么牛逼,随手拦个迈巴赫啊?”
    “……”
    这笑声让她面色一窘。
    祝恩慈当时忙着往车上装行李,并没留心车牌,几天过去也没剩多少回忆了。
    她干脆讲实话:“是我的资助人的车。”
    “资助人?”黄锦云歪着脑袋看她,好奇又不解,“做什么的?”
    其实不太清楚,她模棱两可地回答:“应该是个富二代。”
    祝恩慈对有钱人这个群体的印象,“富二代”可以一言蔽之。
    好在黄锦云没有多问了。
    开学之前是军训。
    早秋,花雨飘摇,万山红遍的京城,天气一直晴不晴,阴不阴的,偏偏就是没有雨。
    站了几天军姿,每到夜里,萧敬腾的歌响彻宿舍楼,伴随着一群哐哐敲碗的声音。
    “明天要下雨了!是不是可以在宿舍整理东西了?”
    好消息从室友黄锦云口中传出来时,祝恩慈正在给妈妈发消息。
    祝芳菲:晒了一点笋干,豆角,还做了一点柿饼,妈妈给你寄了过去。在学校和同学好好相处,缺钱的话和妈妈说。
    祝恩慈刚回过去一个:好。
    祝芳菲:嘉诚开学晚一点,妈跟他说了,让他回北京之后关照着你。
    祝恩慈看到这句话传进来时,转在指尖的笔掉在桌上,她迟疑了一下,有些话想讲,没有说出来,回一句:嗯。
    黄锦云从祝恩慈的身后热络地捞住她的肩膀:“下雨的话一起去外面逛逛吧?”
    祝恩慈答应下来。
    她收好珍惜使用的老式手机,也折好刚刚在翻阅的《空气动力学基础》。
    晚上,外面果然下了雨。
    祝恩慈和黄锦云各撑了一把伞往外头走,黄锦云又提起之前那辆车的话题,表现得对她的资助人兴趣很浓。
    祝恩慈没有多谈,说不是很清楚。
    黄锦云又问她的家里情况。
    祝恩慈懂得不能与人交浅言深这个道理,但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不过是新同学之间互相认识交流的一环。
    祝恩慈和她收敛着聊了一些:“我小时候我父亲就不在身边,一直都是单亲,后来妈妈又生了大病,当时我正好初中毕业,家里亲戚都建议我不要再读书了,去学一门手艺。”
    黄锦云拉着祝恩慈的手,跨过湿漉漉的水塘。
    清清的水面盛住雨滴,秋日的碎雨像珠玉似的投进去,打着旋儿。
    “什么手艺?”
    黄锦云偏眸去看雨里的祝恩慈,眼中带着类似于同情的情绪。
    但祝恩慈看起来并不需要旁人的同理心,不需要谁来将心比心地领会她的成长。
    她只是平静地讲述过去:“我妈是开布艺坊的,想让我去学做裁缝,继承家里的小店。或者去学一些别的,能赚钱的都可以。”
    她声音轻淡,散在风雨之中。
    一副清冷挂的长相,淡如茉莉。一双杏眼,笑起来轻轻弯折,像黄昏时的上弦月。
    不过祝恩慈平常不爱说笑,开学不满半个月,她已经去了许多次图书馆,看起来对社交、对异性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大家都还在暑假的余韵里,没有玩够时,她已经买了四六级书在准备通关。
    学习让人的气质显得寡淡,再如何清丽漂亮,不过是个书呆子。
    “那后来呢?”黄锦云接着问。
    “后来——”
    祝恩慈讲到这儿,倏地话音一止。
    有趟车疾驰过去,穿过学校礼堂前的广场。
    不知怎的,不过一辆普通黑车,在雨里一闪而过的明亮漆光,令两人同时偏头望去。
    黄锦云越过祝恩慈的肩膀,往那边看:“今儿学校有个什么国际交流会,来的都是大人物。”
    很快,车泊在礼堂之下。
    开车的司机下来,举着伞,到侧后方给人开门。
    寂寂的夜色里,下车的男人一双长腿迈出,步履从容,不必亲自撑伞,于是双手插在裤兜里,即便风吹雨打,也不影响他的松弛。
    他背对着祝恩慈她们,款步往礼堂的台阶迈上,清隽挺拔的身姿不疾不徐。
    一个背影,她就能这样遥遥地认出。
    祝恩慈望着男人的身影,问道:“是老师吗?”
    黄锦云笑了,“这严整待发的阵仗,一看就是上面的人啊。”
    恩慈怔然:“上面的人?”
    黄锦云以为她不懂,将手遮在嘴边,到她耳畔:“就是大领导。”
    女孩子的语气讳莫如深,想是见过些世面,但并不多,因而语调隐隐崇拜时,还显现出几成天真跟稀奇。
    这一幕跟祝恩慈的某部分回忆凑巧撞上。
    男人拾阶而上,慢慢地走到了礼堂的光亮里。
    身后的司机利落地收伞。
    男人偏身看向司机,稍稍颔首的同时,薄唇轻启,看口型,像是说了句“多谢”。
    檐雨如绳,浇出拔地而起的浓雾,将修长人影掩映了去。
    当时陈勉自嘲是个当司机的,但行政楼肃穆的闸门不吝啬为他敞开,倘若被丢进这江湖里,势必也是个能溅起水花的人物了。
    至于眼下,这般百无禁忌的气场,令人觉得,比游刃有余更高级的状态,是吹灰不费的泰然。
    祝恩慈察觉到,那是她不能够轻易见到的人。
    她把他的名字含在口中许多年,终于在此刻随着鼻息轻轻地叹出。
    方清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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