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雨: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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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着心电图检测仪尖锐的报警声,看着医生护士反反复复进出周大舌的病房,解开他的上衣,杨筱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周大舌竟然瘦成那样了,像一具毫无生气的骷髅架,一层薄皮松垮垮地盖在骨头上。

    她突然想起写周大舌的那篇作文里,她写过一句:我的养父喜欢拍着肚皮去和人下象棋,输赢不论,但从不赖棋。可他现在竟然连一层能包裹住骨头的肉都快没了。

    杨筱抱着自己的头,蹲在一边。原来人到了极致痛苦的时候,胸腔像被重锤反复砸碎,痛得连哭泣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握着笔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平日里一手漂亮的小楷写在放弃有创抢救同意书上变得弯弯扭扭。那一条条划出去的线条在她眼前放大又缩小,逐渐变得扭曲。落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周大舌的心率逐渐变得平直。

    杨筱又想起刚到周家的那会儿,有天下楼时听到周大舌在院里和来喝茶的棋友显摆自己。

    “我家小二,成绩好得不得了。”

    “哎呀老周,你咋运气这么好,净捡到些听话上进的好孩子。”

    “是我运气好”

    “你当时怎么想着再收养杨家那小二的,你和周岐日子太滋润啦?要给自己找点额外的负担?”棋友说话有些难听,但杨筱觉得这确实是大实话。

    “我看到他们上大学能去我去不了的地方,心里高兴高兴啊,读书多好啊。”周大舌边说边回想起曾经赶着牛羊上山,坐在翠绿的山坡上翻书的日子。手里是精彩绝伦的故事,耳边是偶尔从天际传来的清脆鸟鸣。

    杨筱就快要成为大人了,可是周大舌却等不了她了。她曾经还盘算着赚到钱了带他去看海和进大学的图书馆,他说他这一辈子什么风景都不向往,就想去看海,去坐坐大学里图书馆的椅子,感受下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可他现在除了感受病痛,什么都没感受到,连病危的时候,都生怕多花一笔钱。他却从没对周岐和杨筱吝啬过爱和物质。周大舌心率彻底平直的那一刻,杨筱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明明自己眼前的世界照旧完整,连走廊里的地砖也打扫得无比锃亮,还反射着阳光。

    护士告诉她,周岐下手术了,在四楼。

    她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冰凉的眼泪,眼前因为突然站立而昏黑一片,只得扶着墙走到了电梯口。理智告诉她,周岐的工作让他亦是身不由己,但她却心里憋着一股为何这样的场景要我一人承担的委屈,这种情绪和失去周叔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

    一出电梯,杨筱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走廊尽头的周岐,和他对面仍旧光鲜亮丽的苗月。苗月的嘴一张一合的,不知在开口说些什么,又时不时露出些狐狸般狡黠的笑。

    那个笑容刺得杨筱心好痛,她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对于她来说这样灰暗的时刻,她的世界再次轰然崩塌的时刻,周岐却还在和漂亮女人调笑。

    她走了过去,带着满脸还没完全干涸的泪痕,和一身因为着急而闷出的黏腻又潮湿的汗意,站在了周岐面前,“周叔没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怒气冲冲地问出这一句话,结果出口只剩下疲倦和深深的无力。

    其实周岐也是一脸倦意。他刚下手术,护士就告诉他周大舌感染休克快不行了,杨筱在病房外等他。他心里咯噔一声,扯了手术服就往外走。结果还没到电梯口,被苗月拦下了。

    苗月堵着他,开口就是告知他周大舌的死讯。她说她不想因此而中断交易,她在北京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只要周岐答应她,把他现有的证据交出来再终止查下去,她保杨筱在北京工作顺顺利利,不被人骚扰。

    那一刻,周岐觉得自己失败极了。他与虎谋皮的下场,是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和退让。苗月的消息如此灵通和迅速,父亲急转直下的病情,都让他隐约感觉父亲的去世,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这一切居然都是他间接导致的。

    看他眼里逐渐黯淡无光,苗月不得笑出了声,真是好玩。

    第33章 蟾蜍

    苗月和周岐不知道的是,她那得意的笑容落在杨筱眼里,落在一个已经崩溃的人眼里变味成了鸳鸯间的打趣。周岐说,那是医院领导的女儿。保研失败后,她才后知后觉这里面太多的腌臜事,心中弦断了的那一瞬,愤怒和崩溃让她自然而然把周岐也归到了这个行列中来。

    于是她带着哭腔开口,“周岐,你前途就那么重要吗?就算周叔不在了,也要和人陪笑是吗?”往往越熟悉的人往心里扎刀子越准越深,周岐看着她眼泪簌簌滚下来,自己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了。

    苗月见状识趣地走了。她要逗的只是周岐,而非眼前小孩一样的杨筱。

    周叔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在鹿镇,枝繁叶茂的黄葛兰树下搭起了灵棚,来的也都是周大舌平日里要好的几个棋友和亲戚。灵棚里铺天盖地的黑白色让杨筱恍惚间以为世上除了白只剩下黑了。两边花圈上挂着的挽联写得很悲壮,周大舌的笑眯眯的画像挂在一团白菊中央。

    出殡的时候,撒向天空的圆纸钱在风里打滚。她和周岐跟在后面,听着风水先生念着喊着,站棺鸡捆在一边的木头上。杨筱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杨瘸子出殡的那一天。

    只是那天天气更差,黑压压的乌云积在头顶,快要把人闷得喘不过气来。火盆里燃烧过的纸钱碎屑飘得到处都是,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不知生死离别为何物的小孩们坐在席间,端着饮料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塑料杯,学着大人们碰杯,笑得很开心。

    帮忙料理的男女老少也各自系着鲜艳的围裙说着家长里短,谁家几天后又要丧嫁婚娶。只有杨筱一直停在这场白事里,迟迟走不出来。周大舌站在她旁边,看她望着眼前的觥筹交错出神,拍拍她的肩头,慢吞吞地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只要你记得他,他就永远在你心里。”直到几年后,杨筱在一部电影里,听到了和周大舌有些异曲同工的答案:“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所以,她会永远记住杨国强和周义刚。杨筱也一直坚信,杨国强和周义刚会走过电影里那道铺满万寿菊的桥,跨越阴阳,来看望她

    杨筱对着手机教程,层层叠叠地给呜呜做生日蛋糕。王若蓬靠在厨房门上,一个劲儿地哇塞,咱呜呜有福了。等做好后,杨筱给若蓬使眼色。王若蓬立马明白,转过身去抱起呜呜坐在沙发上。

    杨筱端着罐罐、金枪鱼还有冻干做的小蛋糕出来,点上了蜡烛,又关上了客厅里的顶灯。若蓬捂着呜呜的眼睛,开始唱起了喵语版生日歌,“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呜呜闻到食物的香味,扭来扭去的急得不行。昏黄的蜡烛摇晃着,小小的火苗

    倒映在呜呜黝黑的眼睛里。

    杨筱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记录下呜呜的一岁时刻。照片里,暖黄色光晕下,若蓬笑得格外灿烂,搂着的呜呜戴着尖顶生日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蛋糕上抖动的蜡烛火苗,杨筱自己则伸出手比了个耶。

    趁着呜呜心满意足地吃上了蛋糕,王若蓬挤到杨筱旁边开始发问,“你这次回去,不舒服是因为遇见那谁了吗?”杨筱没应,继续看着呜呜大快朵颐。“唉孽缘啊,我现在都觉得愧疚。当初自己就知道你要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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