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好,我是你娘: 21、小人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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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十八娘在床上辗转反侧。

    每每翻身,她总会与酷似徐寄春的纸人对视。

    前半夜,她抱着纸人安慰自己:“没事,许是子安画错了,我就当他是温道长吧。”

    后半夜,她拖着被子默默睡到地上,留纸人待在床上。

    “怎么越看越像子安……”

    “呜呜呜,我昨日该提醒子安的,都怪秋瑟瑟!”

    沉沉夜色褪去,一声清越的鸡啼自山下的村落传来。

    十八娘从地上爬起来,如往常一般站在床前穿衣。

    穿到一半,她惊愕回头,见纸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后背。她赶忙拽过被子,将纸人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纸人与真人等高,实在不好丢。

    十八娘在床边枯坐半晌,只得小心将它挪至墙角,面壁站定。

    等她安顿好纸人,秋瑟瑟推开门,探出个脑袋:“你还不走吗?子安哥哥今日不用上朝,会直接去义庄。”

    “你倒从未喊过我十八娘姐姐。”

    “你还从未喊过我瑟瑟妹妹呢。”

    “……”

    十八娘心知肚明秋瑟瑟整日尾随她的那点心思。

    不过,相比楼中其他鬼,她倒宁愿小鬼秋瑟瑟跟着她。

    “走吧。”

    徐寄春在义庄外徘徊了半个时辰,总算等来吵闹的十八娘与秋瑟瑟。

    照旧,一个站在他右手边,抱着手别过脸:“我今日不要和她说话。”

    一个站在他左手边,仰着头告状:“子安哥哥,她把你的纸人丢在一边。”

    吃里扒外的叛徒鬼!

    十八娘眼神慌乱,气得牙痒痒:“我昨夜抱着纸人睡了半宿!今早没地方放,我才把它挪到墙边而已。”

    闻言,徐寄春挺拔的身姿微微一僵,眼中满是愧色:“唉,十八娘,我画错人了。”

    十八娘:“我就知道是你画错了。”

    四下无人,徐寄春低下身,凑到她的耳边,承诺道:“我昨日作画时,一时忘了温师侄的相貌,便随意画了几笔。你放宽心,我今日一定认真画他。”

    十八娘担心他操劳过甚,出言劝阻道:“不必急于一时,你有空再画。”

    “儿孝母,自当劳而不怨。”

    “……”

    “子安,那个纸人特别像你。”

    “看来我的画技已臻化境。”

    停尸的义庄内,参军望着已腐的尸身,脸上是掩不住的无奈:“徐大人,马四喜尸首腐坏过甚,实难复验。”

    恶臭熏天,徐寄春用手帕掩鼻,掀开盖在尸身上的白布。

    马四喜面色污黯,浑绿的尸水混着暗红的血污,正从多处破损的皮肤流出。

    “出去说。”尸臭味令人作呕,徐寄春疾步冲向屋外,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才三日,尸身怎败得如此快?”

    参军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徐寄春一记眼刀甩过来,刺得他一哆嗦:“回大人:万仵作初验后,两具尸身原置屋内阴凉处。前日,他因酒失职,其徒误将马四喜尸身作天花尸,移置院中曝晒两日。”

    端阳过后,日头越发毒辣。

    马四喜的尸身经过两昼夜的曝晒,腐败加剧,蛆虫初现。

    昨日移尸时,众人发觉不对,已为时已晚。

    参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徐大人,虽尸身腐坏,难以复验。然初验剖检,经京兆府四位仵作共录,条陈详备,绝无疏漏。至于玩忽职守的万仵作及其徒,下官已行文责成,各罚俸三月。”

    尸身坏了,人也罚了。

    事到如今,徐寄春只能回头催促十八娘离开,却见她正招手唤他过去。

    徐寄春捂住口鼻,信步走过去:“怎么了?”

    十八娘:“尸身上多了几道伤。”

    “伤?”

    十八娘点点头:“昨日那卷手札上,写明马四喜身上有二十一道刀伤。但你方才掀开白布后,我留心数了数,他身上实则有二十六道刀伤。”

    徐寄春相信十八娘,当即朝屋外的参军大喊:“验尸的仵作在何处?”

    参军找来当日初验的四位仵作。

    一听尸身上多了五道伤,四人面面相觑,笃定道:“两位大人,当日验尸乃在院中,小人等四人断不敢数错。”

    为防十八娘数漏,徐寄春在仵作到来前,忍着脏腑间翻涌的恶心,将马四喜身上的伤口重新数了一遍。

    的的确确是二十六道,而不是初验的二十一道。

    二十一与二十六,中间隔着整整五道创口。

    尸身上的刀伤狰狞绽开,四个仵作岂能尽数错漏?

    除非……

    有人在初验后,又往马四喜的身上划了五刀。

    思及此,徐寄春的目光看向四个仵作:“马氏夫妇的尸身,平时由谁看守?”

    其中一名仵作举起手:“回禀大人,是小人与徒弟在管。”

    参军适时介绍道:“徐大人,此人是万仵作,其徒便是错把尸身移置院中之人。”

    徐寄春盯着:“你徒弟在何处?”

    万仵作扭头朝外,大声唤了一声:“狗儿,过来。”

    不多会儿,院外走进来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

    万仵作上前拽着他,胆战心惊走到徐寄春面前站好:“回大人,他就是狗儿,真名叫万金。他是个孤儿,胆子又小,小人见他可怜,便收他做了徒弟。”

    万金含胸驼背低着头,怯懦地站在万仵作身边。

    徐寄春将万金从头到脚审视一遍,最终将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里,有一个圆圆的疤痕。

    秋瑟瑟说,这种疤痕多是被开水或热油烫的。

    徐寄春凌厉的眼神扫向万仵作:“你虐待他?”

    万仵作吓得瘫坐在地:“小人收留他后,真心把他当儿子养,从未打过他!狗儿,你自个说,师父有没有打过你?”

    “不是师父打的,是从前的摊主打的。人是我杀的,与师父无关。”万金说话慢,声音更是微弱。

    话音未落,万仵作腾得站起来:“你别乱说话。”

    万金依旧垂首,双手颤抖:“十日前,他们在瓦舍摆摊,我瞧见那对人腊后,便知那两个孩子是被折磨死的。”

    因为他也曾被人折磨过,所以他深知每道伤疤背后的全部真相。

    开水烫,热油浇,棍棒竹条抽打脊梁。

    还有暗无天日的地窖与猪圈,以及永远吃不饱的肚子。

    他心疼那对人腊,生前遭马氏夫妇折磨,死后还被他们做成人腊,四处敛财。

    万金:“我想救那两个孩子。我试过偷,却无意间听见马四喜打算再收养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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