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旖旎春迟迟: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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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多大人了还挑食。

    婢女一头布菜一头腹诽。

    将近七分饱,崔令瞻放下牙箸,右侧的两名婢女,一个奉上薄荷黎檬(注,古代柠檬)酽茶,服侍清口;一个递上散发黎檬甘香的温热湿帕子,服侍净面擦手。

    最后奉上一杯薄荷香饮子。

    种种琐事原本多由内侍承当,而今毅王身边有了女人,才慢慢增加服侍的婢女。

    程芙默默观察着这座王府的主人,冷酷,卑劣,俊美,一身权利和财富滋养的优雅,不像她和阿娘,为几钱银子都能跳脚。

    要是当初避开贵人私隐,不贪那二两诊金,她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可是没有二两诊金,当时的她多半流落街头,任人欺凌,只会比现在更糟。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无人能给两全的答案。

    众婢撤下席面,布置佐酒的糕点小菜,以热水温酒。为程芙准备的青梅酿,鲜甜不亚于饮子。

    崔令瞻自己喝的则是御酒浮玉春,味道清而不冽,醇而不腻,乃烈酒中的极品,嗅一口,微甘绵柔,入喉一霎火辣辣的。

    程芙惊讶的是从未见过他饮酒,这样的人上来就喝浮玉春,要么酒量真好,要么真疯了。

    “怕什么?我酒量极好,天生的。便真醉了,也不会伤你。”

    他亲手为她满上一杯。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程芙忙起身,双手接,却被他按回了座椅。

    崔令瞻:“除夕夜就不必了,规矩多,麻烦。”

    程芙:“王爷不是怕麻烦的人,向来看重规矩。”

    “你还是不了解我,其实我很怕麻烦。”崔令瞻说,朝她抬一抬手,“敬你。”

    程芙以果酒与他互敬饮了两杯,温酒入腹浑身暖暖的,梅子香气愈发浓郁,余光一瞥对面的男人,依旧从容。

    “果酒也有后劲,你喝慢些。”他说。

    “是。”程芙放下酒杯,用帕子掖掖嘴角。

    “王爷,您吃。”她剥了只桔子递给他,婢女垂首上前服侍她净手,而后端着铜盆悄然退下。

    如无宣召,应是没人再进来了。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猫叫,是乌金姑,恢复沉寂的屋子让它又有了安全感,冒出头,嗅一嗅,绕过程芙,试探着走到崔令瞻脚边,仰首观察着。

    程芙淡淡扫它一眼,那一眼是真的淡,无关爱憎,如同扫过地上叶枝头花。

    崔令瞻:“方才家宴,姑母与我说了许多体己话。”

    程芙坐直了身体表示聆听。

    “过了今夜我便二十又一,成亲大概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他说,“那之后,她又问了你的情况。”

    “王爷怎么说?”

    “我说你挺好的,她却不然。”崔令瞻说,“她说你这样不好。”

    这话程芙接不了。

    “阿芙。”

    “嗯?”

    “我要是成了亲你该怎么办?”

    程芙不解地看向他,坦率道:“那不是一两年后的事,那时阿芙可能已搬去京师,妨碍不到您。”

    “我没说那时放你走。”

    “……”

    崔令瞻慢慢道:“真是抱歉,又不能让你满意了。”

    程芙咬一咬自己的嘴唇,几息后恢复了镇定,“王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我也没杀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听他的意思,她的“刑期”不止一两年,在他玩腻之前怕是都不成了。完全在她预料之中,可当亲耳听见,苦涩难免涌上心头,舌尖。

    哪有什么纯粹的恨与罚,迁怒过后,拔地而起的是他不断膨胀的隐秘贪欲。

    如今已懒得矫饰,敷衍至极。

    崔令瞻抿唇不语。

    程芙:“王爷以未婚妻为借口强掳民女,肆无忌惮满足私-欲,不怕未婚妻泉下有灵,于梦中斥您薄情?”

    “阿嫣活着,我与她休戚与共;仙逝,我亦为她沉冤得雪,救她父兄于水火。”崔令瞻撩眼看她,“不曾亏欠她一分一毫,何来薄情?”

    “你们曾是燕侣莺俦……”

    “放肆!本王与阿嫣相识六载,克己复礼,言行不曾有一丝逾矩,哪来的燕侣莺俦!”他沉着脸道,“况且斯人已逝,本王从不留恋过去。”

    对世家贵女克己复礼,待她却亵侮轻慢。程芙咽了咽,偏过头,转回来,垂首抿一口酒,把疼痛和鄙夷以杯酒稀释。

    崔令瞻不再看她,也低头抿一口酒,寂然靠向椅背,“我们还是先谈正事。”

    她的自由在他眼里竟不是正事。

    “腿在你身上,拿了身契又有大把的银钱傍身,你非要走也不难。”他说,“但燕阳我说了算,我不让你走,谁也不敢放。”

    “您是个体面人,何至于此?”

    “我要是成了亲,你无名无分的在我身边实在说不清。”他沉吟着,“怎能不清不楚的……”

    啪嚓——

    丁零当啷——

    一连串清脆的瓷器摔碎声,程芙忙起身告罪,“王爷说的没错,果酒也有后劲,我才感到晕呢,就把您最爱的一套汝窑天青杯摔坏了。”

    说着,她蹲身去捡碎瓷片,崔令瞻的“小心”二字才脱口,她“啊呀”一声,就被瓷片豁口划破一道口子,血珠蹦出。

    伤在拇指,虽见血倒也不深,崔令瞻命人取来金疮药,亲自为她包扎,先在伤处撒了层药粉,再仔细地裹了两层纱布。

    绿娆领着五六名二等婢女进来收拾残局,扫地的扫地,撤席的撤席。

    彼时,四更天的梆子声,从深远的旷夜飘来。

    “王爷,我困了,实在喝不动。”程芙掩口打着哈欠。

    “好,睡吧。”

    他终是没能吐露满腹心事,拦腰横抱起她,往内寝方向走去。

    绿娆亲自将净面和漱口的水端进内寝,方才欠身退出。

    新年初一,王府还残留着昨夜淡淡的炮竹硫磺味儿,主子们都起得晚,下人们如常劳作,一切井然有序。

    崔令瞻睁开眼,少顷清醒了,一些本能的知觉也随之复苏,呼之欲出,女人就在怀里,也不是非得用特别激烈的方式才能解决……

    这样想着,目光落在了她雪白的颈上,缓缓往下。

    天人交战。

    崔令瞻掀开罗帐,头也不回离开了。

    罗帐内,程芙缓缓启开浓密的羽睫,不是不知方才的危险处境,也不是不知他骤然迸发的勃勃春兴。

    她什么都知。

    知他可以用两根指头轻松捏断她的喉骨,更知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没有缘由地侵-犯她。

    只不知他为何突然收起恶念。

    许是发现了她在假装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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