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太阳: 第十一章 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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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路上,为了好心好意帮助炮兵兄弟,却闹了一肚子闷气。这会,他又和蚊子狠狠干了一仗,竟然败下阵来,就嘟嘟囔囔咒骂:

    "你岳大壮吹牛!"

    "你岳大壮欺骗!"

    "这就是你那天堂美景!"

    刚好,炮兵部队由于陷在泥坑里,落在后面,现在,好不容易才跋山涉水,一路赶到这里。

    先是地面上传来震天动地的隆隆轰响,牟春光当又打雷,仰天一看,星斗灿烂。当听到马嘶人吼,才知道炮兵来了,无数只马蹄把大地敲得鼓一样响。当马匹拉着炮一驶进草坪,牟春光一股火腾地从心中跳起,他一下蹦起来,跑到第一辆炮车前,一把揪着马嚼口。这个矮小粗壮的人儿,站在炮兵打亮的电灯光里。他把两手举起往下一劈猛喝:

    "这是宿营地,给我关灯,闭嘴!"

    说也巧,从第一辆炮车上嗖的一声跳下来的正是岳大壮,真是冤家路窄,脚一点地就喊:

    "这天这地是你牟家买下的?"

    两人立刻就争吵起来。

    炮兵确实不知有一营之众在此宿营,牟春光为了保证宿营地肃静,让同志们甜甜地睡一夜,好投入战斗;岳大壮不准牟春光大喝大闹,以维护炮兵的威严,各有各的理,不过表皮下面憋着一股怨气,两股电往起一碰就爆出了刺眼的火花。牟春光得理不让人:

    "我们是来解放你这美好天堂的,你口口声声南方好,南方好,你不看看同志们遭的什么罪!"

    岳大壮没有牟春光口舌伶俐,气打嗓子眼里往外冒,半天挣出一句骂人的话:

    "你这塞满高粱花的脑袋瓜子,怕遭罪别来,回你家热炕头上抱孙子去吧!"

    "你骂人,你这国民党脑袋,没我们俘虏你,有你今天洋洋得意的份?"

    五

    秦震没有睡。

    他坐在小吉普上,手里拿着一根红蓝铅笔,就着一盏马灯光亮在看新闻稿。

    全世界的舆论都沸腾了,有的为蒋家王朝的覆灭而哀泣,埋怨蒋介石不争气,有的断言国民党统治的时代已属过去,有的对解放大军势如破竹的浩大声势而惊讶,有的竟然出谋献策,劝国民党不要灰心,凭据西南,顽抗到底。

    一条新闻突然跳到秦震眼中,使他心神为之一爽。

    新闻上写道:"整个中国要变成红色……"

    对于前面几条新闻,秦震看了,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心中并发出不同的评语:"望洋兴叹"、"语似中肯",唯独对这一条,他久久注视:"是红色的中国,不过不是你们说的洪水猛兽,而是共产主义黎明的曙光。"他握了红蓝铅笔的拳头支撑住下颔,陷入深思。他仿佛在这沉沉黑夜、茫茫大地之上,看到一线颤悸的红光,从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中,从巴黎公社的白骨与热血上升起。一阵壮烈而苍凉的音乐旋律在记忆海洋中缓缓回响:

    ……

    曙光在前呀!同志们奋斗,

    用我们的刺刀枪炮和头颅,

    ……

    这是他最爱唱的歌,这是揭开苏联十月革命黎明的歌,而此时此刻似乎又在中国揭开一个新的黎明的帷幕。

    正在这时,传来了步兵和炮兵的争吵。他两手抚着搁在膝头上的一堆抄报纸,仔细倾听了一阵,没有去管他们。但从这一刻起,精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一直到后来他不想再看新闻了,把它们一起交给黄参谋。黄参谋应声而来,一走入马灯光影,骤然使秦震一惊:"他怎么了?"这个从来精神抖擞,服装整洁的人,变得如此狼狈,白刷刷的瘦脸上凸出两只充血的红眼珠……秦震没有用镜子照自己,不过从黄参谋的眼光中也见到相应的反应。黄参谋只淡淡说了一句:"首长!你还是睡一会吧!哪怕靠一下闭闭眼也好。"

    秦震感情很深地说:

    "谢谢你!黄参谋,我们没什么事了吧?你和小陈都睡吧!"

    秦震能睡吗?他脑子里反复响着牟春光刚才争吵中的一句话:

    "你口口声声说南方好!南方好!你看看同志们遭的什么罪?"

    这一句话,像敲一记钟那样响,一下震动得秦震整个身心不能不为之颤抖。这时,一种思想,像从暗影中投出一线微光,拢聚在他的心头。

    "啪!"

    他一看手心上全是血。给他打死的那只蚊子,是黑色的,大得像马蝇,它的口喙像注射器的针头那样长,这种蚊子,最讨人厌烦的是隔着粗布衣服,也能叮人。于是,几天来的一幕幕场景再次出现了: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山洪暴发,泛滥原野;

    炎炎赤日,如炙如焚,破布烂衫,衣不蔽体;

    炮车陷在泥坑里拔不出来;

    给养运不上来,弹药运不上来,四天四夜没吃一口热乎饭,整日挥汗如雨,喝不上一口开水;

    夜晚露宿在草坪之上;

    蚊子比蝎子还厉害;

    牟春光和岳大壮的争吵……

    "南方!南方!……你令多少年青人心驰神往的南方啊!……"

    这一切场景,像一支支箭射向他,蓦地凝成一个问题:

    "战士都是好战士,问题在领导,我们对得起战士吗?"

    秦震为一种深沉的负疚之心所抓住。什么疲劳、瞌睡,一下都向黑夜中隐去。

    他在吉普上坐不住了。

    他悄悄跨下车,没有惊动黄参谋和小陈,他慢慢走去,两只脚不知不觉向露营的战士走去。

    从露营的人群中发出的鼾声,在秦震耳中竟像海涛一样在轰鸣回荡。

    他走到战士跟前,一个一个巡视着。

    他们在睡梦中还不断挥手跟蚊虫拼打。他们实在太疲乏了,有的喃喃说几句呓语,然后,翻一个身又发出鼾声。

    秦震倒剪双手,仰天一看,半圆的月亮已经升上天空。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月亮不是绿幽幽,而是红蒙蒙的。

    他忽然想起汉江之夜,那月光是何等洁净、明亮。他于是又联想到董天年关于中国远景的谈话,又联想到在兵团司令部的谈话。他突然升起一种自责之感。他这个老军人,久经锻炼的老军人,不知为什么,当他在战士身边慢慢坐下来,他看着黯红色的月光洒落战士们脸上、身上,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想分担一些战士们在草地上的燠闷?想分担一下蚊虫的袭扰?想分担战士们的一丝疲劳?想分担一下战士梦中的苦恼?他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好一阵。

    自从在北京听到渡江的命令,从列车上得到攻下南京的消息,他一直被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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