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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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此去若是战死沙场,定是你此生最好的结局。】

    原来如此。

    原来大父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当年那场刺杀,谁是主谋。

    水中的三千卫又一次按住他双臂,他不再也无力再挣扎,露出的半个头仰在水面,正好容一双眸子还能看见她。

    也对,从她没有在他预定的镐嬴县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于国不忠,于祖不孝,于情无爱,于己不利。

    日头西移,还会东升,他今朝死去若还有来生……

    他伸出手,不知是想再握一握她指尖、向她忏悔求得来生再见,还是向她讨要那枚簪子、如此今生已足无惧来生陌路。

    【‘修、毓’二字皆有保养之意,与颐同义。愿师兄保养德行,毓出灵秀。】

    太过遥远的话回荡在耳际,是他恩深尽负,所以她残忍如斯,连恨他都不愿,唯剩利用,榨干他全部的价值。

    他就这般伸着手,睁着眼,人死而眼不闭。

    冬日水寒,抬上龙首船的时候,尸身僵硬,保持如此情状。

    江瞻云的目光一动不动,还是片刻前同他四目相视的样子。她看着他,看见小时候。

    上林苑沿湖的凉亭中,男孩正伏案小憩。

    小公主坐跨天马,羽林随侍,竖指于唇让人马禁声,自己慢慢靠近他。居高临下,目光从石桌移到他汗湿的鬓角。

    ……

    “你是谁家的?”

    “能来这个地方——”

    “你是温令君家的?是他小儿还是他孙子?”

    她出声唤醒他,与他初相识。

    之后邀他赛马,扔他一个水囊解渴,让他脱去戎装放松,让他不要畏惧祖父,一切有她。

    她知道他善爱文墨,不喜兵事。

    但她没有告诉他,原在与他初见之前,她便先看见了他落在石桌的字迹。

    三十六计默了一半,字迹凌乱潦草;后头字却是一笔一划,工整端肃。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一首《卫风·淇奥》,赞扬完美君子,向往、立志成为君子的诗。

    【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一首《大雅·卷阿》,歌颂君王爱才,求贤用贤,君子相随的诗。

    她一直记得。

    以至于十岁成为储君后,父皇与她说,可择取一些年轻子弟,作为新生血液储备。

    她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她要让他做她的太常,尚书令。握一辈子的笔,熏两袖香风;不必负甲持枪、打滚军营。

    他一定会很开心。

    却到底走成今日模样。

    “陛下,侧君落水,已经溺毙薨逝。”三千卫的副首领叶肃拱手复命。

    江瞻云从高台走下来,走到尸身旁,“他的冠呢,是落水弄丢了还是不曾戴冠?”

    “回陛下,冠在奴婢手中。”司制登上龙首船,捧来七珠三梁进贤冠,“侧君还不曾簪冠。”

    江瞻云点点头,望向一侧的温松,“既未簪冠,便还不是侧君。看来是天不让他入内廷,亦是朕与他缘分未到。温令君,你带他回母家吧。”

    随她话落,见她微一抬首,椒房殿掌事穆桑捧御案书简立高台朗朗而诵:

    惟神爵元年,仲冬时节。

    朔风过之上林苑,卷残烟而萧瑟;夕照覆下昆明池,积愁绪而绵密。朕临龙首,抚卿之玉簪,望卿之船桨,意欲携手同行。却是卿溺无情之水,绝吾绵绵爱意,作此悼词,以寄哀思。

    昔者长杨殿中聚:君立于汀兰之侧,衣袂飘飘兮若仙行;腰间玉鹤衔云纹,温润流光兮触手馨。

    后入东宫明光殿:晨随朕于政事堂,分阅奏章兮析利弊;暮陪朕于观星台,共论天时兮定农计。

    及朕登极未央宫:召君入朝辅社稷,君着绯袍兮趋丹陛;新政人才出君手,青州战事兮君安定。

    奈何天不佑良臣,十一月初十凶信至,君魂永逝隔天涯。

    呜呼哀哉!失吾温郎兮不可追,朕思悠悠无穷期。江山万里兮无君影,荣华富贵何足奇。鹤唳声声兮哀不绝,此心耿耿与天齐。

    穆桑诵读毕,合卷递于宫人,宫人捧至温松面前。此乃天子朱笔悼词,可谓哀荣无限。

    然龙首船上的九卿,龙首船四下船只上的朝臣,无论是否参与、知晓当年事的人,这一刻在冬日晚风中,十中七八都汗流浃背,瑟瑟发抖,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天子于众目睽睽下,杀了温门的下一任家主,一国之太常。

    毕竟,她在他生时就给他写好了悼词。悼词上清晰写明了他死于何时、何地、因何而死。

    因失足落水,溺毙而亡。

    这个缘故,无数双眼睛看的明明白白。是故便不能说是天子杀他,天子哪里杀了他了。

    天子本是满心欢喜迎他入后廷的。

    太常真正的死因,封珩、许蕤、钟毓等眼风互扫,是他谋刺储君,他们自不敢说;执金吾、廷尉、宗正、卫尉等彼此看过,也猜了出来,但即是猜测便也不能说。所以这日龙首船上,所有人仿佛都知道了真相,又默契地保持着缄默。

    如同江瞻云和温松之间。

    “老师,您受惊了。”天子从侍从手中捧来一樽酒,奉在尚书令面前,“您喝了,压压惊。”

    纵是早早明了她的心思,早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她今日之举,还是在他意料之外。他以为,她会让温颐暴毙在不见天日的后廷,实非料到会杀他于明光朗照之下。

    花甲之年的老者,两鬓愈白,皱纹愈深,跽坐的姿态换作了双膝跪地,目光从酒盏过,仰首看年轻的君主。

    薛壑立在高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后背也有些湿了。只是在这一刻,他有些想明白了,为何江瞻云不让温颐死在战场上,要留他至今了。

    他想起一位作古百年的人。

    ——文烈女帝的丞相,苏彦。

    那个清贵无暇、从来以天下为己任的世家公子被钉死在杀子、叛君、谋逆的耻辱柱上,史官落笔如刀不得更改。曾被 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女帝握着无上权利却也无法再为他正名,所以只能用种种似是而非的痕迹,用有违常理的行径,让世人去猜,去少讨伐他一些。包括对薛氏破格的恩宠和殊荣,原也是女帝行径之一。

    而今日,江瞻云行如当年的文烈女帝,所举异曲同工。

    不同的是,当今史官落笔:温门清白如玉,满门忠烈。

    然凡有今日昆明池上宴,有太常失足溺死事,有天子人未亡而作悼闻之举,来日世人也会重新审视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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