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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瞻云》 30-35(第7/11页)
这么多年过去, 他在想甚?
釜锅水开,他自己舀了一勺在盏中。想了想翻开案上一个紫檀木盒,取了一小包绢布包裹的药材,解开兑入水中。
霎时,一股苦味扑鼻而来,但随他持勺搅拌,很快苦味中弥漫出木香之气。入口也是这个口感。
薛壑慢慢饮完一盏,许是本就从外头回来寒意袭人,热汤入腹熨帖不少。这个气味他也可以接受。
先苦后甜。
路难走些不要紧,只要他将事做成了,来日地下见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杜衡说,这个药包和他的香囊是一样的药材配比。药包可泡五六遍,只需在冬日里饮用;香囊则日日佩戴,不要离身;皆可养生。
薛壑又添了一盏茶,垂眸捋腰间的香囊,心道,“不愧是你择中的,果然是个妙人。”
这样想着,回去一趟寝房,从枕畔匣子里寻出那半个玉铃挡,放在香囊中。他拎起晃了晃,果然有物填充后,铃铛声听不到了。
杜衡配的方子,你肯定会喜欢的。
薛壑抚摸香囊,指腹在铃铛的轮廓上摩挲。
曾几何时,他看到她周身男子,温颐、杜衡、齐尚、卢瑛、宋安、贺铭……嫉妒得发狂。如今,她不在了,他给齐尚建墓立碑,劝温颐戒去五石散,赞杜衡才干过人……相比生死,那点嫉妒不值一提。
如果你现在回来……
“大人——”唐飞转来后院,“大司农来了。”
薛壑握在香囊的手轻轻抚了两下,抬起的眉宇中隐着不耐。他很失望在回门宴上看到封珩,还有光禄勋许蕤。
今日,他们不该出现的。
更不该开口同他论婚嫁。
这是封珩第三次,向他论及此事。他甚至还带其座下长史充当媒人一起过来,说是借皇后的喜气,双喜临门。
于世人眼中,御史大夫薛壑二十有五,鳏居多年,发妻孝期已过,按先帝遗言可复得自由身,再娶是平常事。
于明烨一党眼中,他在六月亲口所言预备来日成家之事,如今幼妹成婚已毕,怎么也该轮到长兄了。
于封珩眼中,他也不在意女儿作续弦。何况益州薛氏家主的继妻,并不辱没封氏,甚至细算还是封氏高攀。
薛壑也清楚,为大局计,他没有推辞的理由。但是堂中接见的一刻,闻长史递话,封珩开口,他不应不拒不搭话,慢吞吞饮下了一盏茶,凉飕飕晾了封珩许久。
其为一国大司农,掌钱谷,为国家财政长官。座下属官有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五令,及各州诸仓农监、都水共七十丞。每年百姓赋税皆汇入他手,凡百官俸禄、军费和工程造作等用度,亦都由其审核支付。甚至官田、煮盐、冶铁和其它官营的手工业也都归其主管,其中油水不知凡几。
封珩出身寒门,是新政第二十五届的榜首,因年少有才,很受承华帝圣宠。当年承华帝最后两次北征匈奴,为筹军费,凡需征税,皆由其亲往。在其治下,赋税征收张弛有度,不惹民怨。七八年间,从八百石籍田令主簿一路做到两千石大司农,位列九卿之一。后再得承华帝赏识,于承华三十二年,成为五位辅臣之一。
薛壑想不通,这样一个从底层爬起来、深入民间,下能体恤百姓上知报效君恩、并且已经获得无上权位的人,如何会弃明投暗?
亦不敢想象,如果他当真已经心向明烨,来日除去明烨后,国中财政这一块一时间得寻何人填补上去?
这样一想,他本就略带疲态的面上生出两分薄怒,浮而隐退,他垂眸又饮了口续上的茶。
薛氏再位高权重,薛壑到底是晚辈,封珩乃与其父亲同辈之人,被薛壑如此怠慢,堂中有下属二三,侍从若干,脸上多少挂不住。勉强咽了口气,挂起笑容,欲要打破尴尬,却闻薛壑一记温沉声响,“大司农用茶。”
青年面上笑意和煦,快一步言语,补了他颜面。
都是宦海沉浮的人,封珩识趣,“谢大人好茶。”话落间递了个眼神给长史。
“要说好茶,薛大人府上的茶自是一等。但还是有茗更值得令堂来品。”那长史道,“来日若结两姓之好,一盏儿媳所奉的公婆茶方是这人世第一等好茶。”
这话落下,封珩拂盖撇开茶中嫩芽,安安静静押下一口。
薛壑无声打量长史,他久居御史台,上对君主行劝谏之举,下对百官行监察举劾之措,又掌相关刑狱事,积威日久,纵是这会眉展颜笑,却依旧让人胆寒,只觉他眉目刚烈,眸存厉色。
长史经不住他久看,却又不敢接他眼神,一时进退不得。
却闻他终于开了腔,“李长史极好的口才,来我御史台如何?”
“这……”归属大司农座下的长史怎么也没想到,这会论私交欲结两姓情谊之时,薛壑会扯上公务。
虽闻来是玩笑,但多有几分讽刺之意,一时讪讪,只道,“薛大人玩笑了,卑职多年来所学所长都是同谷粮打交道,怕术业不对其口,反误了大人之事,实不敢当。”
“有何不敢,我便觉得是可入御史台的好苗子。你如今官品千石,来我御史台,升你一千两百石御史长史。”薛壑笑道,“我属之下尚有几处职位可直统升降,不必过尚书台。只需——”
他望向封珩,“大司农肯放人。”
封珩正思考如何回绝薛壑,没想这样快,话瓣已经落来头上,更没想到薛壑并不需要他回答,继续道,“左右都是一家人,封大人你说可对?”
到这处才要他应声。
“一家人”三个字实在微妙。
是在说御史大夫和大司农都是天子属臣,都是大魏苍生,故为“一家人”,还是在暗示他接受了结亲,所以称之为一家人?
这会封珩若拒绝薛壑的要人,势必得否认他已经松口的“一家人”。一旦他否认了……
封珩也算久历沉浮,见过场面,识过机锋,这日却完全被一个后生晚辈牵着鼻子走。
多来是心虚之故。
他一手几乎要摸出袖中帕子拭一拭额头薄汗,到底扼住理正神思,抬眸笑道,“薛大人说得对。一家之亲理当相互帮扶,若御史台人手不够需要我处襄助,我一定让李长史过去分担。只是一点绵薄之力,归根结底是为国出力,何需薛大人馈之报酬,我处即可。”
这一番话可谓极妙得回绝了薛壑的要人之意,又在回绝的时候咬住了薛壑松口的“一家之亲”。
不愧是从承华帝手中长起来的人。
薛壑面上笑意愈发荣盛,开口更似春风化雪,“晚辈在御前原也提过欲婚娶之事,蒙封大人厚爱,当却之不恭。奈何高堂尚在益州,婚娶如此大事总没有越过尊长、自己定下的道理。如今入冬天寒,霜雪绵延,封大人若不弃,待明岁开春,家母入长安,再共商此事。”
明岁开春距离此刻,还有三四个月。彼时薛九娘的药效已起,正好可验出她有孕。而阿母入长安,有与封珩的这桩婚事做掩护,他便可让益州兵甲扮作护行母亲车架的府兵,名正言顺入得京畿。
无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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