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3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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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他四目相接,“妾说到底就是一个下九流的歌姬,世人眼里无脸无皮,穿衣似裸身,草芥罢了。比不得陛下锦衣加身,冕冠加顶,高高坐在龙椅上,富有九州四海。民间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鱼死网破,妾也无惧,倒是陛下舍得吗?”

    殿中烛火高燃,随明烨呼吸跌入他眼底,最后点点熄灭,明烨松开手。

    “这便对了,陛下不要动不动就吓唬妾。妾又不是甚三岁小孩,被吓大的。”皇后转过身子,发髻上黄金山题冷硬繁重,她拆了一半不慎绞住了头发,发出“嘶”的一声。

    明烨合了合眼,挪去她身后,帮她拆卸。

    镜中女郎嘴角噙起一抹笑,“妾没有下毒,原是陛下的不是。”

    明烨望向镜中人。

    “妾说了,妾不是三岁顽童。”皇后笑意浅浅,“庙衣临朝,垂帘听政,妾既然敢同陛下开这样的条件,自是有备而来。妾得阿兄三年教导,晓得皇后上朝的庙衣并非大婚那件庙衣,原是在它的基础上需配以同帝王一样只是短一寸的十二章呈图。可是陛下,您至今没有下达修制庙衣的旨意;另外还有‘皇后垂帘听政’的旨意,妾也没听说您何时下达给尚书台了。您不会是要告诉妾,您已经强硬到了凡下旨意可越过尚书台、一锤定音的地步?”

    明烨眼角几番抽动,终是沉默无话,只帮她卸下黄金山题,垂眸又细心拆解白玉华胜,手上动作愈发轻缓。

    “陛下也不必恼火,今日设宴绝非妾玩弄您,原有实实在在的进展。” 皇后将披散的长发拢到胸前,持着金篦一缕缕无比爱惜地梳理。

    白玉华胜已经被解下,握在明烨手中,暖玉生香,让他本就凉湿的掌心有了些温度。自新婚夜从这女子口中听闻了种种,半个多月来他心绪惶惶,神思难聚,说是身体染恙绝非托词,近来几晚已经开始需要用安神汤入眠。

    毕竟,若一切如女郎所言,那么薛壑动手也不过三两个月的事。而且从封珩与其结亲的情况来看,明摆着是要借其母入长安的机会,调兵前来,完成他狸猫换太子的奸计。

    明烨捏着那方羊脂般莹润的白玉,盯看镜中人,眼中布满血丝,似一头欲咆哮又不敢出声恐惊动了猎人的野兽,最后低声问,“进展在哪里?”

    “你瞧见了,妾奉的酒,阿兄是愿意喝的,且喝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女郎吐气如兰,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月中十八是妾的生辰,咱们还有一次机会。”

    一句话挑他心忧,一句话让他心安。

    他看着铜镜中正在掀开面具的女郎。

    那副面具实在过于妥帖,沿耳鬓撕开的时候,仿若当真是皮肉分离。这是他第二回见她掀开面具,亦是头一回站在她身后,挨得这般近看到。

    看到待右边半张脸庞皮具掀下露出真容后,左边的面庞也缓缓露了出来,再没有冰肌雪肤,乃斑驳恐怖的烫伤痕迹,还有救治不当交错的刀疤,横亘其伤,恐怖如斯。

    画皮。

    女鬼。

    他丝毫不觉她是拯救他的神女菩萨,只觉是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当下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开了两步。

    心绪一晃,成年旧事翻涌而来。

    夕阳烧红天际,余晖在他背后,万柳萋萋在他两侧,他的前面、数丈之外是十八岁的少年储君。

    着紫色皂绪沙縠襌骑衣,配白玉七宝项圈。

    难得她孤身一人,没有退路。

    不对,有的,她可以跳入泾河。但她跑得再快,也没有他的箭快。

    几个点跃间搭箭引弓,一入射程范围则脚落地,手松箭,箭离弦,一气呵成。无数次演练的结果,亦是计划中的结果。

    他一箭射入她胸口,玉碎铃铛裂,她从南地斜坡滚入泾河……

    本该一切尘埃落定,奈何薛壑死咬不放!

    ……

    “陛下,您怎么了?”

    皇后转过身来,妆台上琉璃灯晕出光华,映照她半边面旁。皎洁右脸在阴影中,如蒙阴翳;残损左颊在灯下,可怖更甚。

    华袍脱了只剩雪白中衣,齐腰长发拢在胸前、散在背脊,笑意在面上攀爬,宛若鬼魅在缓缓靠近他。

    “陛下——”她又唤,人从他手中拿下白玉华胜,牵他慢慢走,柔声道,“您的手如何这般凉?”

    皇后也不管是否应话,只拉他在一旁矮几坐下,捧了个暖炉放在他掌心,“妾还有一处要说。您给阿兄备的药定要缓缓毒发,像今日这种今晚用下明日就毒发的,您糊涂!”

    暖炉壁暖,又被引着走了段路,影子步步相随,明烨已然回神,缓了缓对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薛壑若是赴宴未几便暴毙,薛氏族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薛家军会直接揭竿而起。毕竟,除了薛壑,他并不清楚薛氏族中,其他分掌庶务、兵权的子弟,性情几何。而若是慢性的毒药,一来有时间缓冲,薛壑定然怀疑不到薛九娘身上,薛氏族人在接受的过程中不至于被怒火冲昏头脑;二来退一步说,即是薛壑发现中毒了,但总能有来有回的谈条件,不至于太被动。

    “看来今日你不下毒,是救了朕。”明烨前后捋来心下稍安,拉了她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轻轻俯拍她肩膀。

    皇后依依靠上他胸膛,“距离妾的生辰还有半月,陛下若觉还有何不妥之处,可以同旁人商量商量?太尉不够,朝中有的是陛下可用之人。”

    明烨闻这话,蹙眉将人推开些,“你何意?”

    “阿兄送妾入宫,训练我宫廷礼节,学习陛下喜爱的书法,教导分析局势……其中在分析局势这块,他便曾将宣宏皇太女遇刺的事进行举例,他说以您的能耐和这五年处理朝政的表现,不像是能计划那场刺杀的人。”

    皇后歪着脑袋,完全一副勾栏做派,重挨天子胸膛,伸出两个手指做“足”,在他胸口走,轻一步重一步,一会踏心头,一会踩肺上,撩人瘙痒。

    “他还说什么?”明烨越发忧惧,揽过她的腰,拍了拍道,“坐好。”

    皇后听话坐直身子,笑意婉转,说起薛壑不曾说过的话,“阿兄还说,五位辅政大臣,御史大夫申屠临、太尉穆辽,这些死去的当是清白身,尚书令温松、大司农封珩、光禄勋许蕤这些活着的——”

    皇后顿了顿,游走在明烨胸膛的手停下来,一双凤眸随烛火明灭不定,“这些活着的都是背叛了宣宏皇太女,背叛江氏的。”

    明烨这会也坐直了身子,心有怯怯,好半晌问,“他真这么说?”

    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露出一个极纯真的笑,伸手重回他胸膛逗弄,“不然呢,陛下觉得妾能想到这些吗?”

    “难不成阿兄猜对了?”皇后见人不说话,好奇道,“亦或者,还有人?”

    明烨扼住她的手,“天色已晚,早些安歇吧。你的话,朕会考虑,确实都是一条船上人,哪有朕独自惶恐的道理。”

    “陛下今日也不留下吗?”皇后这会的声音娇柔甜美,闻之腰塌骨软。

    然明烨一笑,挑一缕青丝嗅过,起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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