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剑: 180-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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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棋画嘴巴张得老大:“她去卖什么呀!她不害怕吗!”

    “你可还记得,当初她带了许多织女绣娘来?”顾清澄望着窗外翻卷的浮云,笑道,“她非说那是好东西,让楚小小给她备了不少绫罗绸缎呢。”

    “至于她的胆识——

    “你林姐姐瞧着娇小玲珑,可做的事……自梳明志、救林氏全族、执掌钱庄,还敢认下南靖余孽的名号,哪一桩不是惊世骇俗?”

    秦棋画挠挠头,表示认可:“那听起来,这是好事呀!”

    在秦棋画的心里,如今有顾清澄坐镇边疆,执掌十余万平阳军,外御强敌,内抚黎民,才换来这般太平光景,林姐姐方能无后顾之忧,去追寻心中所想。

    也正是有了顾姐姐、林姐姐这样的女子率先立世,又扶持了平阳女学庇佑,她们这样的姑娘才终于不被视作异类,可以读书、识字,经商,甚至上阵杀敌,再也不用将自己作为“女性”这一部分的特质,当作存于世间的唯一价值。

    是好事呀。

    只是为何顾姐姐看起来不如她一般喜悦呢?

    “是好事。”顾清澄从她手中将信笺接过,“你林姐姐,会赚很多很多钱。”

    她顿了顿:“你可要随她一起去?”

    秦棋画猛地一抬头,眼里闪出了惊喜的光,却又很快按下:“不成的……我答应过他,要当平阳军的大将军。”

    顾清澄抿了抿唇,不追问“他”是谁,只笑道:“那你去问问,可有人愿随她闯荡?”

    看着秦棋画很快又回到了开心模样,雀跃着离去,顾清澄才将第二张信纸摊开。

    窗隙漏进的夕照里,纸面上字字如刀:

    “我此去,一是谋利,钱庄之利微薄,难撑你我所图。我思静水必腐,若欲立不世之业,使涪州乃至万民皆重桑麻,唯有疏通丝绸之商路,使其如活水奔涌,方能利通天下,生生不息。

    二来,是避祸。

    太子江步月失踪月余,陛下膝下再无堪继之人,虽未明诏废立,然宗亲澧王已掌半壁朝堂。林氏与太子牵连甚深,今见其党羽被逐杀……故而将家业托付海伯,实为保全之策。

    此去千里,不知归期,愿君珍重。”

    ……

    顾清澄一个人对着西窗,坐到了深夜。

    时隔一年,从云端跌入尘泥,她终于不是当初死里逃生的那个罪奴了。

    她站得比从前更高,能庇护的人更多,也遇见了许多曾经孤僻封闭的她绝不会结识的人。

    他们很好,对她也很好,让她明白这世间除却仇恨,仍有值得坚守的“道”。

    可那些并肩同行之人,却为着心中大道,相继离她远去。

    贺珩走了。

    林艳书也走了。

    夜风穿堂而过,唯余她孑然一身。

    如今,轮到江岚了。

    桌上所有的战报、信笺、书卷,甚至连信鸽传来的只言片语,都被她翻遍,凌乱铺陈。

    一整个夏天的军情奏报,字字句句都在说南靖时局安稳,和亲在即,四殿下江步月如日中天,入主东宫已成定局。

    无一行一字,提及江岚的颓势。

    既然毫无颓势,“失踪”二字又从何说起?

    以他的心智与手段,怎可能无故消失?

    除非……这“无恙”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一个念头穿透层层叠叠的信笺,劈开迷雾。

    她猛地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取,径直冲出门去。

    马蹄声碎,踏破阳城深夜的寂静。

    然而,过去传信的驿站早已空置,城外停泊着的周浩的小船也已离去,茶摊撤了,就连起初给平阳军照料物资的小倌儿也杳无踪迹。

    她所掌握的,所有关于江岚的蛛丝马迹,在她埋首军务、沉湎悲恸的这个夏末,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且彻底地抹去了。

    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蒸腾在了这个夏天的热浪里。

    直到她来到阳城客栈。

    客栈大门紧闭,一把铜锁挂在门上,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她站在门外,试着轻叩了几声。

    隔壁的杂役打着哈欠探出头来:“别敲啦,秦老板走了好些天了,店也盘出去啦。”

    “砰”地一声,门窗关上,巷子重归死寂。

    徒留她一人杵在那儿,眼前只剩那扇死气沉沉的门。

    这句话像最后一记闷棍,生生把她最后那点念想,砸得稀碎。

    夜风戏弄着顾清澄的碎发,却吹不散她周身蒸腾的热意。

    一股火,一股无名火,毫无征兆地自她心底最深处燃起。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连骨节都发出脆响。

    在这一刹那,七杀剑几乎要破鞘而出,将那把碍事的铜锁,连门带框地一起劈碎——

    劈开它。

    ……可劈开之后呢。

    难道能回到从前吗?

    纵使回到那个夏蝉初鸣的午后,所有人都还在原处,结局就真能改变吗?

    她自嘲般地松开了手,任由那团火把自己从里到外烧个通透。

    她并非气恼他的不辞而别,而是愤怒这世道竟能如此轻易地将一个人抹去;

    她更恨自己,踩着众人的牺牲登上高位,却连最重要之人的离去都未能察觉。

    可那股火焰,也只燃烧了短短数息。

    风一吹,就散了。

    只剩下了一点温吞的、令人作呕的灰烬。

    她没有再做任何徒劳的动作,只是沉默地转身,回到了府邸。

    以江岚的智谋与手段,若他不愿走,世上无人能逼他就范;若他决意离去,亦无人能将他挽留。

    他并非被抹杀。

    而是……选择了自我放逐。

    他和艳书一样,和贺珩一样,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选择了离开。

    贺珩选择了以死成全,林艳书选择了远走经商,而江岚,选择自我放逐在她看不见的败局里。

    只为将她推向那条无人牵绊的登顶之路。

    可当她凝视着桌上摊开的舆图,看着那些墨迹未干的进军路线时,眼前浮现的却是累累白骨。

    这条路上,已经堆了太多人的牺牲。

    于是她缓缓提起朱笔,一道道划过那些精心规划的路线,殷红墨迹随之晕染开来,宛如未愈的伤口被撕开。

    他们为她牺牲,她再为天下人牺牲——

    这样用至亲至爱之人的骸骨铺就的天下,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不。

    她要的天下,不该是这样的。

    朱笔重重落下,最后一笔斩断所有既定的轨迹。

    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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