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瘦马: 20、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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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在榻上闭目打坐。

    他对窗而坐,碎发随风轻扬,身上素色的袖笼也被吹得鼓起。

    假若不看他清俊出尘的容貌,单看身形姿态,再配着这满屋的藤席、麻垫,当真好似老僧入定一般。

    林锦程一时无语,倚在门边,道:“怎么,咱们三郎是阅尽世事、看透红尘,下定决心在这船上,入了道门?”

    沈不器面不改色,仍闭着眼道,“四哥若是闲来无事,不如抽几篇文章做做破题。你好生读书,我也好给舅母交代。”

    林锦程翻了个白眼,“我爹还叫你好生游乐,路上莫想那些个邢狱公案,怎么不见你听他的?”

    沈不器睁开眼,认真道:“四哥,你十二就考过童生,天资聪颖,偏偏此后十年松懈举业,如今连举人都不是,舅舅只能在都司给你荫个闲职,你心中当真过意得去么?眼下冯公子与我们同行,你俩恰好一起准备乡试,互相提携砥砺,也好叫舅舅舅母心安,岂不妙哉?”

    林锦程听得目瞪口呆,不禁站直身子。

    他虽不觉自己被戳中痛处,可见惯了沈不器温文尔雅、万事皆安的模样,头一回见他如此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地揭人短,林锦程不由呆愣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坐到床边,打量他的脸色。

    他压低声音,面露难色,“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这官真就那么难当?那我更不能看书了,可怜见的。”

    沈不器瞧他仍是一副耍宝逗趣的模样,顶在胸前的一口郁气也泄了,轻叹一声,“四哥,是我发癔症,你别忘心里去。”

    林锦程自然没放心上,只是感叹道:“外头瞧你,都是千分万分的光彩,可其中辛酸苦辣,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不容易啊。”

    沈不器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只见江面上烟水空濛,薄雾轻烟缭绕青山之间,骤雨声声,叫人无端感到凄寂。

    他低声道:“公务再难,也是职责所在,只要执问如律、不偏不倚,总不会掉脑袋。大不了辞官归乡,做那山村野夫,闲云野鹤去。”

    林锦程有些讶然,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凄凄雨声中,只听他道:“可人命就如这江上流水,一夕逝去,便再也追不回来了。”

    “怎么突然提起……”林锦程问到一半,忽地意识到什么,声音一顿。

    又到桐江,又是绵延不停的梅雨。

    思及去年在平溪经历的种种,林锦程满腹的俏皮话也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斯人已逝,节哀。”他道,“可无论如何,三郎,不要将他们的死咎于自身。这世道,能自救,能有余力救住至亲,已是殊幸。”

    沈不器没回头,视线追着青山远处点点白鹭来回旋翔。

    “四哥,我并非勉强自己,只是想不通。”

    他语气淡淡,林锦程却听出几分惘然。

    “你可还记得,那日在舅舅书房里我说的话?”

    林锦程点头,“我记得你说,此行艰险重重,你心中早有准备。哪怕折在这里,只要查明真相,也绝不后悔。”

    他试探问道,“你如今怎想?”

    沈不器转过身,“我的心意未曾动摇。”

    被追杀险些死在刺客刀下,他不曾后怕;府邸被细作探子眼线钻得无处下脚,他不曾烦躁;伏案桌前焚膏继晷厘清线索,他也不曾后悔。

    可如今那一纸密信,便随意更改巡按任期之制,叫他为皇帝内库追回私产,将按举不法、为百姓剜肉割疮的本职置之其下,他不甘心。

    如今半个浙江的官帽都被掀了,吏部里热闹至极,什么门生故旧、远亲近邻都冒了出来,指望自己能挤进浙江这空缺的肥差里。

    可浙江各地腐肉未清,税鬻银坑的政策仍未叫停,逼得民穷财尽、揭竿而起;都司几次剿匪,青焰帮仍打着为民除害之旗,实土匪占山之实,恣行威虐。

    此等局面下,沈不器手执御赐钦差宝剑,刀锋却要指向那从百姓口中夺食获得的黄金白银。

    沈不器还未入仕时,向来看不惯张口闭口讥讽朝廷错处,却一句可行策论都说不出的酸腐儒生。

    可如今自己置身处地,才明白从前多少高谈阔论、书生意气,在现实面前不过笑谈。

    如今又到桐江,又到头一次给他当头棒喝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

    苏姑娘若当真仙逝,如今也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当真改变了什么,扭转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

    只是这种种体悟,他一句也不能说出口。

    半晌,他也只能说:“……只是有些累了。”

    林锦程没有说话。

    他虽比沈不器大两岁,平时也自诩机灵聪敏、脑子转得飞快,可学识与阅历之差横亘在二人之间,他清楚自己无法感同身受,也就不必说些无用的好听话宽慰人心。

    二人就这么静静坐了半晌,直到砚山前来叫他们吃午食,这才各自整理好思绪出门去。

    时值正午,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息片刻,天上厚厚的云层中也漏出些许微光,难得能照到片刻日光。

    众人干脆将桌子搬到舢板上,就着几碟清粥淡菜,彼此话闲起来。

    “哎。”一碗热粥下肚,冯乐之长长喟叹一声,“酒量太差,这宿醉过后,还是来碗热粥最舒坦。”

    沈不器笑道:“四哥他堪称千杯不醉,冯公子能与他喝个来回,酒量哪里算差?”

    冯乐之摆摆手,“沈公子客气了……你我年纪相当,又聊得来,就别这么客气了,你叫我乐之,我唤你三郎,如何?”

    沈不器放下筷子,行礼一笑,“这是自然,乐之兄。”

    冯乐之瞧他不过拱手作个揖,姿态也能如此洒脱俊逸,不免羡慕。

    “待我从灵山回了衢州府城,三郎定要来我家中坐坐,也好叫我那几个兄弟姐妹瞧瞧,我在外头结交了这样的人物,省得他们整日在我面前说嘴。”

    沈不器好奇问道:“灵山是何地?乐之兄不直接回衢州府么?”

    林锦程插嘴道:“他每年归家,都要顺道去定阳县灵山上一座寺庙小住几日。”

    “竟不知乐之还有佛缘?”沈不器微微惊讶。

    冯乐之哈哈一笑,“若是佛缘,还真有些。倒不是我和佛祖有缘,是我家中有位大姑姑,与佛祖有缘。”

    沈不器了然,“这位长辈如今入了佛门?”

    林锦程故作夸张,补充道:“岂止啊!他那位大姑姑可是灵山一带远近有名的高僧,在一间叫‘静雪庵’的庙里做住持,管着上下不少人呢。”

    “哎呀,没那么夸张。”冯乐之有些不好意思。

    林锦程偏偏最好给人逗趣,故意道,“你客气什么?我哪句不是实话?三郎你不知道,这位住持不单佛法高深,医术更是广博,还有颗菩萨心肠。

    “但凡有女香客前去寻医看病,他大姑姑不仅给人施针煎药,还不收诊金药钱,只要香客病愈后,上一柱香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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