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瘦马: 11、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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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县城,她们顺着江边返程。

    江上波光粼粼,灵山层林掩映、春光正好。暖风过处,更有杨柳碧涛、竹花旋舞。

    光景如此,二人却步履匆匆,都没了赏春的心思。

    走了近两个时辰,抵达庵堂时,正值傍晚。

    红墙上“静雪庵”三个大字,被夕照映得金光熠熠。宋云谣站在庵堂前,竟有瘫软倒地的冲动。

    恰是晚膳的时辰,寺庙里钟声回响,隐约能看见姑子们往斋堂走去。

    庄箐箐早已累得走不动路,宋云谣强撑精神,将她送回屋子,又带上在县城里买的糕点,送去了斋堂。

    姑子们刚做完水陆法会,见她来了,忙招呼她过来用斋。宋云谣强笑一下,匆匆转身。

    刚走出斋堂,背后又有一人跟了出来。竟是净念法师。

    净念算是静雪庵的二把手,为人严肃刚正、不苟言笑,对寺庙里的小尼姑们向来严格。

    净念板着脸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问道:“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就是有些累,叫师父担心了。”

    净念不语,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得人心中发慌。

    “——就是箐箐有些不好。”

    她将今日在县城里撞见斗殴、庄箐箐受惊一事如实道来,净念果然眉头紧蹙,与她道谢一声,匆匆离去。

    待她走后,宋云谣不敢再耽搁,快步往法真住处走去。到了才发现禅房门窗紧锁,不见住持人影。

    四下无人,她将背篓放下,呆站片刻,慢慢在墙边蹲下,精疲力尽一般,将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

    一旦身体空闲下来,熟悉的颤栗又从心底升起,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盖住她的口鼻。

    她深呼吸几下,眼前仍是一阵阵发晕,只能用力掐住手臂,靠疼痛维持清醒。

    冷静。

    她对自己说。

    就算朝廷真找到她,也未必没有活路可走!

    宋云谣闭了闭眼,回想今日听到的消息,思绪飞转。

    首先,便是这自称杀了王攀的青焰帮。

    王攀此人贪猥无厌、官声极差,在浙江五年,逼得民怨沸腾。像青焰帮这样揭竿而起的,也并非少数,却大多草草收场。

    ——要么衙门推个替死鬼出来以泄民愤;要么被就地镇压、各自论罪,热闹个把月,便也销声匿迹、不了了之。

    可是,青焰帮不一样。

    想来他们之中有个明白人,知道师出有名的道理。

    先是扯了杀死王攀的大旗,又做出不欺百姓、专杀豪强的姿态,俨然一副为民除害的英雄模样,以此笼络人心。

    如同茶桌上那位高壮汉子,一腔热血便想要去投靠的,恐怕不在少数。

    可对宋云谣而言,他们明面上虽替她顶了罪,却也将自己重新拉下了浑水。

    按那歪嘴儿所言,江浙衙门早就上报朝廷,将王攀之死定为了意外。

    如此草草结案,只怕其中少不了多方人马的彼此默契、顺水推舟。

    或许是因为王攀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便于遮掩;

    也或许,比起一个活的王攀,浙江官场更需要一个死了的王攀。

    若案子就此了结,兴许她真能找到一条活路。

    偏偏青焰帮横生枝节,将这事儿重新捅了出来,闹得声势浩大,就连朝廷都心生疑窦。

    只怕现在,比自己还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的,是浙江官场上那些大人物。

    思及此,宋云谣甚至觉出几分讽刺。

    她不过一介无名瘦马,无权无钱无人牵挂。若真上了刑场,还有那些个满腹经纶、家财万贯的大人物们作陪,倒也不亏?

    铡刀下,瘦马与官老爷的命,也无甚区别。

    心底不合时宜地笑了声,而后一股苦涩蔓延开来。

    可她不想死。

    若今日死在这,当初这一路吃的苦,又算什么?

    方才死里逃生,在静雪庵落了脚,又从书坊找了赚钱的活计,眼看日子有了奔头……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苏婆子从前耳提面命,手是妓子第二张门面,再漂亮的脸,配上一双丑手,也叫男人倒胃口。

    故而就算写字练琴长了茧,也要用剪子细细刮去,日日抹上脂油,小心呵护。

    而眼前这双手,狰狞的伤疤横在手心,指尖覆了一层薄茧,虎口布满细小的口子,手背被风吹得皴裂。

    这是苏婆子口中的“丑手”,也是她数月来砍柴烧火、下田劳作、蹩脚地学着缝针补衣的手,是她不必再靠卖笑讨男人欢心才能得口饭吃的底气。

    难道要抛下这一切,继续朝不保夕的日子么?

    就算勉强逃过官府捉拿,离了静雪庵的庇护,在这世道,谁又知道等待她的是不是下一个翠莺阁?

    宋云谣死死咬住下唇,浑身发凉。

    她恨透了作践自己只为待价而沽,恨透了被人吃干抹净再转手贱卖,恨透了杀人后终日惶惶、东躲西藏!

    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她的活路吗?

    蓦然间,小院里一阵风吹过,背篓“啪嗒”一声倒地,药材滚了出来。

    她目光怔怔,忽地想起贾管事的话。

    “……冯家可是衢州大族,祖上曾管过盐务,最风光的时候,冯家人跺跺脚,整个江浙都要抖三分……”

    “……后来虽不比从前,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何况冯家?大师的胞兄,如今就在南京做官……”

    电光石火之间,宋云谣忽觉福至心灵。

    对啊,这里是静雪庵。

    如今这世道,想要办个正经的尼姑庵,并非易事。一个尽是女眷的地方,若遇上歹人想要为祸,鲜有抵抗之力。

    可静雪庵却不同。

    从前庵堂香火旺时,歹人兴许还有几分忌惮;

    可如今香火稀薄,此处还能日日清静、不受觊觎,不就因为得了衢州冯家的庇护么?

    她又想起从前在画舫上侑酒弹琴时,就曾听席间大人们说过,当今太后好清修,不光在宫中有一座供奉佛祖的宝殿,还在宫外某个寺庙挂了名。

    上行下效,因太后之故,各地县衙对佛堂寺庙都颇为礼待。

    佛门乃清静之地,既有冯家回护、又有太后这顶高帽,衙门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又怎敢轻易前来拿人?

    若她不是暂住此处的香客,是静雪庵的尼姑……

    一个念头浮出水面,宋云谣仿佛终于抓住救命稻草,浑身血脉鼓动,心脏砰砰直跳。

    禅房后遥遥传来木鱼声,她迟钝地望去,才发现院角那扇通向竹轩的小门虚掩着。

    法真在竹轩吗?

    一股冲动作祟,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小门,朝后山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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