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瘦马: 1、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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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风吹醒他的醉意,伙计刚要懊恼转身,却“咦”了一声,俯身看向窗框上凸起的长钉。

    而此刻的江水下,宋云谣凝神闭气,如游鱼摆尾,绕过货船巨大的阴影,朝岸边游去。

    不知过去多久,她总算冒出水面,用力呼吸几口,朝岸边的蒲草荡缓缓游去。

    蒲草锋利,草叶不断从她脸颊、脖颈划过,割出细密的口子。

    地上满是湿泥,衣物都吸饱了水,她艰难跋涉其中,手脚并用,终于爬上岸。

    宋云谣躺在草堆里,闭着眼,呼吸粗重,浑身脱力。

    好累。好饿。好困。

    若非她生在水边,一身好水性,莫说方才,富春江上就该死一回了。

    已是夏末秋初,江水寒凉,江风一吹,更是刺骨的冷。

    身体的温度急速下降,宋云谣心知再这样下去与等死无异,便咬紧牙关,挣扎爬起身,拨开蒲草,慢慢向外走。

    总算钻出蒲草荡,可没了草叶遮拦,凄风冷雨愈发肆虐。

    衣衫单薄湿透,布鞋遗落江中,宋云谣赤脚站着,冻得浑身僵冷、四肢打颤。

    ——再这样下去,不等被抓上刑场斩首,她就要先一步冻死在这了。

    四下张望一番,见渡口边支着个草棚,宋云谣双臂抱肩、蜷着身子,悄悄躲了进去。

    草棚里空无一人,地上堆着几个木箱,其上盖了张破旧麻布,聊以遮雨。

    她迟疑片刻,默念几声“对不住”,咬牙扯下麻布,裹在身上,拔腿便往外跑。

    可没跑出几步,身后忽有一道男声怒斥。

    “小贼!站住!”

    宋云谣满心羞愧,却不敢回头,直直冲进山中,眨眼便不见身影。

    方才呼喝的男人冒雨赶到草棚,来不及去追,急忙蹲下检查箱子。

    年轻小厮讯赶来,跟在身后连声问道:“万管事,东西可丢了?”

    “没丢没丢!只把上头的破布拿走了。”

    那管事擦了把脸,心有余悸,不禁咒骂道:“活该瞎了他的狗眼!穷酸地儿的贼,偷东西也穷酸!”

    话音刚落,对着持伞走来的年轻公子,管事又换了嘴脸。

    “还是三少爷英明,这行走在外,难免贼惦记。轻装简行、财不外露,才是正理。”

    语毕,小厮略带同情地看他一眼,默默低下头。

    草棚外,伞下那人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素衣、不见金玉,周身气度却不凡。

    他闲立雨中,身姿俊秀、容色如玉,映着江边垂柳的绿波,愈发清逸出尘。

    垂眸望了眼地上完好的行李,他话语讥诮,脸上却带笑。

    “放着钱货不抢,只扯了块破布遮雨蔽体,到你嘴里,就成瞎眼的穷酸贼了。”

    管事脸上奉承的笑骤然僵住了。

    而他神色不改,依旧温声道:

    “我再英明,也不如你精明啊。”

    草棚中的种种,宋云谣自然不知。赤脚飞奔几里路,直到再听不到身后男人的怒斥,才将将停下脚步。

    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脚底生疼。麻布一角从肩头滑下,脏得打绺的毛边在眼前晃荡。宋云谣盯着那毛边,心中满是悲凉。

    背上两条人命,成了杀人犯。

    今日为一块不值钱的破布,又当了窃贼。

    沉默垂首片刻,她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夜色漆黑,山路湿滑泥泞,她几次摔倒,又狼狈爬起,脚步不停。

    路遇岔口,一条道平坦易行,隐约通往山下集镇;一条幽深崎岖、杂草丛生,通往密林深处。

    踌躇几步,望望雨雾中炊烟袅绕的村镇,转身选了难行的路。

    她一头扎进山中,不敢停歇。

    夜越走越亮,林越走越密,农田庄户越走越少。

    脚底尽是血痕,双腿也软得打颤,喉咙里都是血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饥寒中,宋云谣又被绊倒在地。这一次,她久久未爬起。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自己钻出山林,轻快奔跑在大道上。

    但再一琢磨,鼻尖仍是泥土的腥味,草叶仍搔刮着脸颊。

    一种莫大的绝望将她吞没。

    宋云谣睁开眼,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林中雨越来越大,她静静躺在腐臭的烂叶中,不知眼里流的是泪还是雨。

    良久,她抹了把脸,终于慢慢爬起身。

    谁料拨开身前杂乱丛生的蔓草,她视线中竟出现一座爬满青苔、外墙倾颓的破庙。

    天无绝人之路。

    宋云谣心中燃起久违的希望,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蹒跚走进破庙。

    这庙已荒废许久,满是尘灰。裂了皮的佛像上爬满蛛网,四处角落堆满了破败的杂物与干草。

    四处都未寻到火源,她只能脱下湿透狼藉的破布和外衫,扯下佛桌上的布勉强裹住身体,将自己深深埋进干草堆里。

    干草不知堆放多久,早已发潮,她抱着身子缩在其中,仍旧冷得浑身颤抖。

    可事已至此,她无暇计较,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梦中又是颠倒的游船,滔天的血浪。

    王攀青白的脸不断逼近,她惊慌后退,陈茂良却挡住她的后路,血人一般死死盯着她,伸出手,猛然箍住她的喉咙——

    电光石火之间,耳畔忽然传来谁的声音。

    “……姑娘……”

    “……这位……醒醒……”

    半梦半醒,她猛然睁眼,视线聚焦,模糊的人影逐渐变成一张清晰的脸。

    年轻男人蹲在她身前,眉头微蹙,声音却温和轻柔,仿佛春融的涧流。

    “姑娘醒了?”

    目光相交,他微微一怔,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这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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