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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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胞妹依旧榆木脑袋说不听,夏听荷也无法,只能长叹一声,抓着剑站了起来。

    她背过身,手虚空一抬,那倒了的书架便重新立了起来。

    她没问那书架是怎么倒的。

    “你境界跌落的事,可有眉目了?”夏听荷弯腰拿了本落在地上的书,在手上翻了翻。

    陈安道很是正经的语气叫杨心问下意识便要坐直,只听那语气褪去了方才的娇柔,如流尽的清泉下露出的顽石。

    “已经快拖了两年有余了。你说你心里有数,我便由着你,可你大夫也不看,闭关也不闭,身体也不见半点起色。”他顿了顿,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若是半月内还不见转好,你随我回青坞小居,让师父来给你看看。”

    杨心问感到自己呼吸一紧,半晌轻道:“不必了,这些时日宗中事务繁忙,我不好离宗。”

    “那就叫大梁长老和玄枵长老多担待些。”陈安道已经抬步往外走,“我此去京城除祟要些时日,没人盯着你,你也不要乱来。”

    “姐——”

    “记着,半个月。”

    陈安道的声音已经远了。

    夏时雨见她风风火火地来,风卷残云地去,半晌长叹了口气,将地上几本书给收好了,重新坐回了桌案前。

    想了想,又把怀里的本子拿了出来,这次翻到了最后一页,望着那尚且空白的纸页犹豫片刻,提笔再写了一行字。

    檐下日光正好,夏时雨写完后吹了两下本子,将它放到了枕边,起身走出了房门。

    她抬眼的一瞬,杨心问瞥见了那书架。

    奇也怪哉,杨心问一怔:那书架为何又倒了?

    不等他细想,前景开始扭曲,杨心问走出了小院,这小院应当是在后山建的,他隐约能闻到些香樟树的气味,但却看不清路,迷蒙的雾遮挡在他眼前,接着那雾气也开始扭曲,似被卷进了龙吸水里。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一声叮响,窗下挂着的风铃将杨心问从一帘幽梦中惊醒,面前的茶已经凉了,不再飘起些白雾,只是澄澈地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杨心问听到对面那人接着说:“你如今眉间煞气已压制不住,日来对血味儿也越发敏感,若你执意不食人精血,大概……撑不过半年了。”

    “我知晓。”杨心问抬起眼,对面前的“闻贯河”轻道,“从见祂的那天开始,我便没想着长命百岁。”

    闻贯河摇了摇头:“当初你们临渊宗选你当宗主,我便觉得不妥,你姐……她表里如一得疯疯癫癫,你也不过是看似正常,我就知道那癫人教不出什么正常人。”

    风铃里的玉片摇晃得厉害,今日疾风,山雾飘渺,桌上三扇砚屏几日前被夏听荷弄坏了站牙,眼下被这风吹得摇摇晃晃,屏上浮雕劲竹左摇右摆,杨心问伸出手,将它定了一定。

    再一松手,那砚屏却忽而倒了。

    杨心问没有去扶。

    “海晏。”杨心问浅笑,“你才当上雒鸣宗的长老,想来近日事务繁忙,怎的有空来看我了?”

    闻贯河瞳孔微震——杨心问能看出那是属于闻贯河自己的反应,而不是这“海晏”的动静。

    他亦听出了这名字的耳熟来。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我不过是去雒鸣宗混口饭吃,又不是卖了身,他们还想管我去哪儿?”闻贯河的表情有些许扭曲,似是在尝试从这身不由己的情况里冲出来,“倒是你,你这般颓唐,宗里的长老竟也不管你?”

    杨心问的指节叩在杯壁上,沉默不语。

    闻贯河挣扎无果,还不死心,在与这梦境角力,面目狰狞:“你……你还没告诉他们?”

    “此事只有当时在场几人知道。”杨心问顿了顿,“姐姐自然不会说,那个召阵的小弟子,也已让他进藏经阁为条件,承诺绝不会外泄此事,你也不要说出去。”

    “我若是要说,几年前就说了。”闻贯河两手揣进了袖里,终于认命了,由着自己扮演着‘海晏’,“可你竟当真要瞒着?”

    细密的刺痛爬上了杨心问的胸口,但那夏时雨似已经很习惯这股疼痛了,并不在乎,而是沉浸在某种更为强烈的喜悦之中。

    那喜悦带着狂气和执拗,叫她光是想想,便觉得浑身震栗了起来。

    杨心问说:“我不能叫旁人拦着我。”

    “你可想好了。”闻贯河伸手将那砚屏扶正,“通向祂的,决计不是什么正道。哪怕心魄道不如骨血道那般嗜血残忍,可我总觉得邪物就是邪物,不沾手才是正道,你今日怀揣着济世之心弄出的东西,来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杨心问摇头:“你不明白,祂不是邪物,也不是正道,祂……祂是——”

    祂是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过了许久,他才琢磨道:“祂是更为根本的东西。”

    “根本,能有多根本?万物起于灵,这邪神与灵力相冲,能是什么好东西。”闻贯河似是不想再与他废话,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山峰间耸立的天座阁顶紫气蒸腾,是在炼丹的样子,“这一任的圣女由雒鸣宗侍奉着,你们那阁楼眼下是谁在住?”

    “是师父。”

    “哼,个妖老儿还真是胆大包天,若换作其他宗门,早把他当邪修论处了。”

    眼见杨心问似要为恩师辩驳两句,闻贯河抬手:“行了,消息我已经给你带到。京城里确有此事,你那白日梦……唉,邪得很,若非是那状元郎落马在先,你发梦在后,听着便像是志怪录里的鼎中猴了。”

    杨心问心中一顿,捧杯的手在杯壁上滑过,正要开口,却听屋外几道匆匆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

    好家伙。

    杨心问心道:“还真是热闹。”

    第105章 谁人华胥

    确实是热闹。

    只见不省君和路游子先后现身, 肃立于门前。

    路游子先行行礼:“宗主,此——”

    此还没此完,便见不省君脆生生地叫了句“师父”, 不顾礼节疾步走来,如乳燕投林般撞进了杨心问怀里。

    杨心问:“……”

    李稜身高八尺,杨心问跟他腰胯一个高度, 这番大鹏依人, 险些把杨心问撞飞出去。

    杨心问好容易挺住了, 李稜又抓着他的衣袖, 脸在那血衣上乱蹭,蹭下一脸血印子来,这副尊若之下, 还夹着嗓子软软糯糯地喊着“师父我想你了”。

    这招式比那记恨生杀伤力还大, 杨心问浑身汗毛倒立,但凡能自主地动根手指,他都想把自己的眼给戳瞎。

    且这招式杀敌一千,自损八万八, 还是群伤,在场几人的面目具是扭曲至极, 席露一朝都险些没给他们镇住, 李稜更是神色麻木, 眼中空洞, 宁愿当场以头抢地, 也不愿受此奇耻大辱。

    可受不住也得受着。

    杨心问费力地拍拍李稜, 亲昵地摸他的发顶:“稜儿来了, 今日的小考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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