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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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随意打了一枪。没拉保险。抖抖索索地拉开,又打一枪。范章骅用余光看到了他的动作,一缩脖子,子弹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烧掉一缕头发。

    “我——操!等会儿开了门再打,狭小空间里打在金属上会反弹!你个死没文化的戏子——”

    “把车往桥边靠!”

    范章骅估算着押运车的速度,开始缓缓踩刹车,“倒数十秒点火。”

    席玉麟快紧张晕了,他探身拽下防水布,后面堆的满满当当全是炸药,份量恨不得能把桥墩都给炸塌。他们点完火就开始跑,跑得赢吗?

    等一下

    “不要亲手点火,用手雷引爆!”他喊着,将手中的手雷扔了过去。

    范章骅匀出一只手来接住。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但互换了打算用来取对方性命的武器。

    “三,”范章骅喊道,用握了手榴弹那只手的肘部按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摇下窗户,让炸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二,一!”

    席玉麟踢开车门,也看清了两个门铰的位置,砰砰打断。于此同时,范章骅从驾驶位上翻过来,在他举着车门落地的瞬间钻到他身后。

    空车仍保持着速度向前滑去,范章骅拔开手雷,往空荡荡的门里掷去。

    因为太奋力,他的手臂伸出了“盾”的保护范围,一颗子弹穿入大臂中部,带着大半条胳膊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

    席玉麟双手举着沉重的车门,一点儿也不顾着他,连连往后退。范章骅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猫着腰跟上,越过天堑般的最后一段距离。

    最前面两辆车似乎发现了不对劲,没理他们,加速向前追去,尽管押韵车已经到了对岸。而剩下人全跑到桥边,举起步枪。

    向后跳。

    实际上两秒都不到,但对时间的感知无限拉长,长到他很绝望;手里的车门又巨震不止,他快拿不动了。

    黑洞洞的枪口在花玻璃的小框里冒烟,然后红光从所有人背后升起,像是被长桥托起的一轮太阳。

    轰——

    排山倒海的气浪四下推开。世界陡然失去声响,车辆安静地粉碎,桥体安静地坍塌,他们安静地被摁入漆黑的河流深处。

    席玉麟感觉胸前一闷,吐出一口鲜血,无数气泡裹挟着那缕红色向上浮去。河水很黑,但气泡里包着银闪闪的光泽,像幻梦里的场景。

    他在扔掉车门的同时,捞住了范章骅。

    两人被急劲的水流往下游冲,近十秒的时间内,做不出任何反抗,像饺子一样在旋转翻滚。随即陡峭的河道汇入平潭,水速放缓,席玉麟拽着人往上浮去,总算是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

    岸边有个小村庄,应该都是渔家,在黑灯瞎火中陷入静谧梦乡。沿河木桩上拴了七八片竹筏,他努力向那边划,但只有一只手能腾出来,扑腾了好一会儿。快精疲力尽的时候总算爬了上去,把范章骅也拖上来。

    那只断臂仍淅沥不停。范章骅的嘴唇毫无血色,不知道在水中失了多少血。

    他一把将范章骅的上衣薅下来,扯了三次,衬衣材质太好,没扯破。两人对视几秒,他脱下自己的褂子,轻而易举地撕成布条往断臂上缠。

    第59章 随波逐流劫后余生的喜悦流遍全身……

    劫后余生的喜悦流遍全身。若不是有人在,他真想唱两句。

    而范章骅想,要是来的是霍眉,他这会儿必死无疑了。但因为来的是这戏子,他被救回一条命来。

    范章骅问:“你叫什么?”

    “席玉麟。”

    “哪个席?”

    “席梦思的席。”

    范章骅一下被呛到了,边咳边笑,偏头吐出一口血后,又问:“霍眉私下里怎么说我的?”

    你就是冲着炸死她来的,还好意思问。再说了,他想起来霍眉对范章骅的评论是“那种小时候爱夹着扫把当马骑、幻想自己是七进七出赵子龙,就是没想着拿扫把给家里扫个地的瓜脑壳”,不是什么好话。

    他于是摇头,“没提过你。”

    “不可能。”

    席玉麟冷笑一声,“她吃饱了撑的,不想着自己,成天想个锦衣玉食的军阀头子?”

    “你真喜欢她啊?”范章骅暼他一眼,“你看起来都不像喜欢女的……我操!别使那么大劲儿——”

    席玉麟站起来把布带最后绑到他肩膀上,开始打死结。他的身体疲惫、麻木,像挂在骨骼上的沉重包袱,所以过了几秒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没入了腹部。

    恐惧让脑子一片空白,席玉麟甚至判断不出是什么东西,他好怕是一把刀。

    隔了几秒才低头看:是一根粗针插进了他的身体,基部连着个小圆筒。他把它拔出来,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只听略带讥讽的语气从上方传来:“你太胆小了,摸枪的时候慌里慌张……”

    那件材质很好的上衣,被囫囵套在了他头上,“……这支麻醉剂就在枪袋底部,你没有注意。”

    “我”席玉麟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我救了你。”

    范章骅又交换了两人的裤子,找块尖锐的石头割了一段栓绳下来,把席玉麟的手腕绑在竹筏上。他只有一只手,做这些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一边弄,一边说:“但我有远大梦想,我的生命是很有意义的。你以后要去做什么?娶个老婆生孩子?意义不大吧,让谁替你活一趟都行。”

    席玉麟的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说不出话来。安静的小雨淋着他。

    范章骅最终爬到岸上,以很狼狈的模样:失去了右臂,精心梳好的大背头也被水泡散了、贴在脑门上。他把头发往后抹,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说:“我也是不得已。”

    随后一脚把竹筏蹬出了浅滩。

    竹筏轻盈地在河水上打着旋儿,向西漂去。一侧岸边是村庄,另一侧是高耸的群山,在夜里,什么细节都看不到:山上是否长草、是否有树它们黑的像被颜料填实了。天空寥廓而渺远,连山鬼影幢幢,雨幕宛如分隔天上人间的帐帘。在这样绝对的伟力、宏大的造物面前,一叶扁舟,托着一个戏子。

    席玉麟脸朝下趴在竹筏上,鼻尖贴着水面,水体的气息涌进梦里。而在梦外,汽笛声越来越近。哨岗派车一路追到此处,后座的袍哥探身出来,对着河中穿军装的躯体连开两枪。第二枪打断了绳子,筏身一震,他滚落水中。

    你是水带来的?

    是。师父说过,我被装在一个盆里,顺钩河漂到了巴青城。

    你被水带来,也被水带走。

    我不走。

    好罢,现在不是时候。

    霍眉用十文钱谢过帮忙读报的老者,卷起那份《巴青日报》往回走。苍衣县很少卖这份报纸,她跑了三家店,最后叫个卖报的孩子跑腿弄来的。

    寥寥几语,说昨日大雨,冲塌了一座桥,数车坠入河中。范副官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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