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8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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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白商心中一惊。

    依兄长所说,象奴疯癫已有十余年,记忆只停留在过往,怎会突然去拦胡弗塞?

    她难道认识他吗?

    “姑娘,耽搁不得了!”珠儿急得垂泪,“象奴伤得很重!”

    “好,我们立刻——”

    “驾马去吧,”云侵月点上几名亲兵,“我亲自送戚姑娘前往。”

    危急时刻,戚白商也顾不得客气:“多谢。”

    “……”

    “老头!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府吧!”临走前,云侵月在方才要带戚白商上去的马车前一掀车前锦帘。

    帘子垂落下来,遮住了其中皓首苍髯的老者。

    马车内,当朝太子太傅云德明端坐桌旁,望着窗外映着的灼灼火光。

    他轻叹了声,放下茶盏。

    “上京的天,终究要变了啊。”

    ——

    “姑娘!”

    戚白商一下马,就被焦急等在医馆后堂外的巧姐儿托住了。

    “您总算到了,快去看看吧——象奴她、她快不行了!”

    “什……”

    戚白商身影一晃,顾不得云侵月等人,由巧姐儿拉向堂内。

    她迈进后堂时,正撞见两个医馆学徒的小丫头掉着眼泪往外抬铜盆,盆中止血的白纱被染得刺眼。

    俨然是要命的出血量了。

    “姑娘来了!”

    “姑娘——”

    “快给姑娘让出路来!”

    戚白商心口微颤,在堂内唤声里快步到了榻前。

    “情况如何了?”

    她跪到榻旁,低头扫过。

    望见那染得半身血红的衣衫,刀口纵深与遍布脏腑的位置,戚白商心头一沉。

    便是老师在,这样的伤,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榻前的葛老连忙往一旁让出位置,脸上的皱纹间透着灰败与自责:“姑娘,都怪我,当时心急宋家府内情况,一时没拉住她,才叫象奴撞在了那胡贼的刀上……”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

    戚白商低声道。

    她拉住了象奴的手,轻颤着声:“象奴?”

    “象奴,姑娘来了,”葛老也低头唤踏上面如纸色的嬷嬷,“你不是一直在等姑娘吗,她来了。”

    “……姑…姑娘……”

    象奴有些缓慢迟滞地睁开了眼,虚了焦点的眼眸在榻前寻索。

    “我在这儿,象奴,”戚白商跪向前,眼眶泛红,“对不起,我来晚了。”

    像是费了好大力气,象奴才望见了戚白商。

    她眼里怀缅,遗憾,又有些释然:“姑娘的女儿,已长这么大了……”

    “象奴?”戚白商哽住,“你认得出我了?”

    “记起了……象奴看见那个人,就都记起了……象奴的姑娘已经没了,这世上没有象奴的姑娘了……”

    象奴气若游丝地合上眼。

    “象奴,你说的是谁?什么人?”

    “是——是恶人……当年行宫入殿的恶人……”

    象奴颤着手,将戚白商的手抓向她受了刀的伤处。

    泛白的皮肉快要流尽了血,瞪大的空洞眼眸里还满是恨意与不甘:“是西、不是东,是西殿,不是东殿啊……”

    戚白商浑身栗然:“你是说,当年母亲向陛下作证行宫入殿之人,是胡弗塞?!”

    “是西殿,不是东殿啊姑娘!!”像是濒死之前的虚妄,象奴歇斯底里地撑起身。

    “是西殿,不是东殿……”

    戚白商咬白了唇,脑海里飞快构起行宫宫殿分部。

    启云殿——当年裴皇后受冤枉死之所。

    它在东!

    以后、妃之制,皇后居东为尊,那行宫西殿,西殿住的是……

    昔年贵妃,当今的宋皇后!

    “——!!”

    想及那来自北鄢的稀有奇毒,戚白商只觉刹那,眼前如黑夜之中豁然开明。

    当年趁夜入殿的是胡弗塞,见的是宋贵妃而非裴皇后。

    不巧遇母亲撞见胡弗塞入殿,宋贵妃行恶诬告在先,母亲被诏令传唤,作了误证。行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之后,便是灭口!

    “……象奴!!”

    戚白商忽听耳畔惊声。

    她慌回神。便见象奴跌躺回去,伤口处已流尽了血,脸色苍白如灰。

    “象奴——”戚白商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然而抓不住的,是象奴一点点跌阖下去的眼皮。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落入她花白的鬓间。

    这个做了很多年无忧无虑小姑娘的嬷嬷,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她人生里最不愿想起的那一段时日。

    “那夜之后,姑娘最怕火了,是不是……”

    “姑娘别怕,象奴不点蜡了……”

    “好黑啊,姑娘……”

    “是你来接我了吗?”

    啪嗒。

    那只手从戚白商的手心坠了下去。

    “象奴!!!”

    “……”

    “…………”

    在满屋的恸哭声里,门口的云侵月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到了屋外。

    他合上了门。

    院里夜风萧然,月色清孤。

    云侵月站了许久,轻叹声,回眸看向亲兵:“将今夜屋内之事,尽数转悉你们主帅吧——记住,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是。”

    等亲兵撤出院子,耳畔只余夜风,将哭声带向远处。

    云侵月回过身,望着天边独挂的那轮孤孑的弯月,不见星辰,无依无伴。半晌,他才低头苦笑起来:

    “谢琰之啊谢琰之,我都有些同情你了。”

    “所恨之人安享盛世,所爱之人注定不得……你这一路走来,究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

    嘉元十八年,正月廿三。

    陛下离京南巡未归,二皇子监国,适逢太师宋仲儒陷军械走私、通敌叛国之案,揭于百官。印信确凿,人赃并获,宋家三百余口尽数下狱。

    案交大理寺少卿戚世隐复核审理,二皇子亲临督查。

    翌日,判决张贴上京各坊市,举朝震荡。

    午后。

    大理寺官署。

    二皇子殿下亲临,又行监国之权,大理寺自然是要腾出最宽敞的堂屋让他下榻。

    至于合该在狱中的宋太师为何被解了镣铐,请入二皇子驾临的屋中,值守小吏皆当作耳背眼盲,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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