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一杯家万里: 1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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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劫她的张药,从庆阳墙里,弄了不知道是些什么人进城,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这就带前太子的遗族回城安顿,听大人的指示。”

    南坊,梨花巷口,张药浴血。

    想起玉霖常说,他人若蝴蝶,可人是最沉重的生灵,怎么会如蝴蝶轻盈可舞呢?他飞不起来,他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可是他好想活着啊。虽然明明已经跟她告过别了,可为什么还是那样想她,她会怎么样呢?她会赢吗?她会脱下那身囚衣吗?她还有穿绫罗吃鲜菜的好时候吗?

    她一定要过好日子啊……

    她要被很多人记住啊……

    她要有个家啊……

    要有一个没有祠堂的家啊……

    一把利刃猛地捅入张药的腹腔,血涌口中,他连退几步,直到被抵至冷墙上。

    张药一把握住刀刃,狠力推拔,他明白,若再深一寸,就是命门要害了。但他撑不住了,毕竟这世上从无铁人,他也不过肉体凡胎,杀得过十人,杀不过百人。

    眼见刀刃缓缓地向他的腹腔中没去,张药哽咽,竭力回过头,朝巷内看了一眼,巷中寂静,早已没了人影。

    行吧。

    就这样吧。

    他如是想。

    然而就此时,一把寒刀忽从斜路劈出,火光照亮白刃,亮出的却是李寒舟的脸。

    “张药。”

    情急之下,李寒舟叫的是张药的名字,话音刚落,已又劈出一刀,逼得众巡禁兵向后猛退,定睛看时,见李寒舟身上那身玄袍和腰间名牌,一时都住了手。

    张药顿时滑坐在地上,狠命捂住腹上的血洞,脸色惨白地望向李寒舟。

    “你来……做什么?”

    “我来跟你说一声,我起不了镇抚司的头。你那些脏活儿,我李寒舟是个读书人我干不了!”

    “你别……害死……”

    张药口中鲜血直涌,断续道:“你别害死镇抚司的人……”

    “害不死。”

    李寒舟的声音竟是松快,“镇抚司的人都被你那玉姑娘,当着兵马司的面,交代给大理寺卿和乌台总宪两位大人了。”

    他说完,回头对张药低声道:“王充要回城了,陛下应该马上就会知道镇抚司任务失败和你们带人回城的消息。”

    “不行……我得走……”

    李寒舟一把撑他站起,“就是来送你走的!”

    他说罢以手为哨,召来自己的马,一把将张药撑上马背,抬手扬鞭,鞭落之前,又抬头添得一句:“张指挥使,到了明日,我也会跟你一样身败名裂,但我谁都不怪。跟随你多年,见你自我折磨,自救无门。因此知道今夜之计,绝非你设,而是出自玉姑娘,所以……若见其人,请指挥使,替我谢她。”

    二更天了,周遭大寒,冷得满地青芽都结了一层霜。

    玉霖在神台前点了一只孤烛,铺开香灰,以枯枝为笔,忍着满腔悲意,在灰面上串联郁州溃坝暗的前后因果,草拟辩词。她想要极致的冷静和专注,可人非草木,哪怕她笔下飞快,不过须臾便有千字成文,然而文字稳稳跃然之时,她那周身的四肢百骸,却分明为另外一个人颤栗不止。

    “玉霖……”

    这一声从死寂中来,细若蚊鸣,又如惊雷炸响。

    玉霖手中的枯枝一滞,猛然转头,朝庙门望去。

    守在的门口的船工一齐站了起来,扒在门缝边的船工惊得禁不住喊了出来:“是张指挥使!是张指挥使啊!”

    说着,忙放了门闩,门开一扇,冷风猛灌,一个血人扑进门内。

    玉霖怔怔地站在原地,那血人却挣扎着跪了起来。

    神台前唯一的孤烛暖光无私地送向他,牵长他的影子,照亮他的血身,他缓缓伸出一只手,黏腻的血从指尖点点滴落,落在凝霜的草芽上,一下子就浸入了寒土里。

    “过来……”

    他出声即呕血,其样如在炼狱中受尽折磨的血鬼,吓得众人寒噤。

    玉霖奔入院中,脚下一踉跄,猛地扑跪在张药面前,她想去撑住张药,然而,她还未触碰到他的身子,他就已然脱力,头颅就沉沉地砸向了玉霖的双膝。

    “别出去……别出去,天亮了……也不要出去……”

    玉霖用尽全身力气,将张药的身子缓缓翻过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你先别说话……张药我求你了你先别说话!”

    她一面说,一面想要撕开他的衣衫,然而她的手有旧伤,根本无力撕开。船工们忙上前帮忙,衣衫揭去,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映入众人眼中。”

    “香灰……”玉霖回头急道:“拿香灰来!”

    “哦,是是……”

    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寻来几炉香灰,玉霖旋即捧起一抔,拼命按住还在那口血洞,然而血水却瞬间染满了她的手。她又再度捧起一大抔压上,却依旧徒劳。

    血渗过她的手指,沾了她满袖。

    老船工上前道:“姑娘,这样撑不了多久。得有药,必得有药才能救命啊!”

    玉霖浑身颤抖,缓缓抬头朝门前看去……

    “你想救我吗?”

    张药的手盖住了她的手背,忽而狠握:“你不要想……”

    他说着艰难地吞咽了一口,“王充回城,必然回报今夜之事……天子、赵汉元……很快就会知道,庆阳墙内有人,进了梁京城……不论今夜还是明日,城中各处……必被兵马司严戒……就算天明……当街不能杀人,你们也绝不能落入王充手里……落入王充手里就是落入赵汉元手里……不见天日……也没有生路……”

    玉霖仍拼命捂住那处血口,逼自己收拢心中的恐惧将张药的话听入心中,随即急声解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入大理寺卿和吴总宪的门,对吧?”

    “对……”

    张药觉得自己的神识在一点点散开,“玉霖……想办法……在王充找到你们之前,把你们在此处的消息,传给大理寺……”

    玉霖打断张药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办法了呢?”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怔。

    张药眼前的玉霖,形影已然混沌,就像一团轻盈的水雾,哀伤而婉约。

    “张药,我没有身手,不可能躲得过兵马司的追捕。这里的船工虽然是生脸,可他们脸上都有刺印,又都没有进过梁京城,一时之间跟根本无法识路寻人,遑论传递消息,至于你……”

    玉霖望向仍在不断渗血的指缝,泣声道:“你已经算是为我流尽最后一滴血了。”

    船工们听罢,各各神色慌乱,可眼见张药和玉霖如此,竟无人忍心开口,再让这二人伤心。

    老船工怅然道:“玉姑娘,其实够了。如果不是姑娘,此时我们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杀死了,我们不怪姑娘,只是不忍看着……看着张指挥使……”

    他一时也说不下去了,低头直哭道:“若是天亮之前,能有人来这破庙里,上一炷香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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