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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毒酒一杯家万里》 100-110(第15/19页)
,但我又想和你在……
万户点灯。
那场从午时一直下到入夜的大雨, 打湿了整个梁京城。
玉霖站在大理寺正门前,眼前雨幕连天,石板地如同一面巨大的铜镜, 泛着大片大片的冷光。
道旁的屋檐与悬角, 停栖着浑身湿透再也飞不起来的鸟。
满城沉寂, 连晚来的炊烟都被浇得升腾不起。
玉霖忽而觉今年春天,至此日起,变得前所未有的冷, 寒气侵袭骨缝,竟似落雪天前般的阴寒。
她呼出一口气, 缓缓地垂下双手,镣链挂在双腿前前,敲碰着她涩痛的膝盖。押解玉霖的番役候在十步之外, 眼前的积水里只有她一个影子。她正想提裙冒雨下门阶,刚抬起脚,脚尖还未踩入雨里, 忽被身后来人一把拽住了衣袖。
“解囚的文书尚在我手里, 你怎么去?”
“你……”
玉霖抿了抿唇, “先把我放开好吗?”
背后的人声冷静平和,像一段微微大湿的裸锦。
“看全了我的身子,你就变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我变什么了……。”
那人不等玉霖说完,便将她往身前一带,顺势捏住了玉霖的手腕, “变得不肯和我说话。”
“我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要躲?”
玉霖一怔,大雨离她不过一步之遥,潮湿冰冷的雨气一阵一阵扑向她的面门。
地上雨坑如深渊, 她纤细的手臂如同一根单弦,摇摇欲坠地勾连着身后的一道崖壁。
张药问她为什么要躲,可她能躲到哪里去?
那个从来不敢主动触碰她的张药,今日当堂褪衣裸身之后,就像卸掉了一副常年披挂在身的无形枷锁,他不再绑缚手脚,也不再自封口舌,面对玉霖前所未有地自在从容。他没有秘密了,于是他变得和玉霖一样,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了。
只不过玉霖胸中有一腔愤懑,而张药心里有一段从死灰里燃起来的情。
“白衣是你让我穿的,也是你让我的脱的。”
玉霖猛地回过头,张药一手握伞,一手拉着玉霖的手臂,静立在最高的门阶上,目光冷冽地看着玉霖。
满城雨声里,玉霖几乎能听到他骨骼之间细碎的龃龉声,如火焚柴,噼啪作响。
“你不想认了吗?”
玉霖抿了抿唇,“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张药没有回答,他朝下跨了两阶,将手中的伞递至玉霖手中,而后顺势捞起她的膝弯,将玉霖横抱入怀,随即一刻不停留,径直走入了雨中。
玉霖忙将伞撑开,遮至二人头顶。
她抬起头,眼前是张药分明的下颚。
玉霖一手撑伞,一手下意识地拽住了张药的衣袖,张药侧头看了一自己的肩膀,却并没有提醒玉霖她的失态。
“我没觉得难过。”
张药抱着玉霖行在雨中,革靴踩水,啪嗒作响。
“反而心里很轻松,自从我背上有了这两个字,除了张悯和许颂年,我没有让任何人看过,我觉得这既是在羞辱我,也是在羞辱我死去的父母,可今日,它在三司堂上帮我回答了一个我至今不能亲自回答的问题:我受主人令杀人,奉天子命灭口。它会写入明日的邸报,最后人尽皆知。挺好的……”
说至此处,他似乎笑了笑,“原来我也,早就恨透了私刑。”
张药站住脚步,继而垂下眼来。
“天下司法官无数,可只有你,给了我一次被公正审判的机会。玉霖。”
“嗯……”
“我当伏法去死,但我又想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刺痛了玉霖,她的身子在张药怀中猛得一僵。
头顶的声音再度传来,是那一句她说过很多次的“生儿育女建祠堂。”只不过,他否定了这句话,转而问她:“不生儿不育女,也不建祠堂,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玉霖缓缓地移开伞,至此她终于能看见张药的脸。
白衫微湿,衬得他皮肤干净,眉目清正。
有什么道理,拒绝一个好看的男人,有什么理由,不要一颗澄净的心?
玉霖闭上眼睛,雨水打在伞面上,那声音封住了万籁,玉霖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可以。”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睁眼望着张药,又重复了一遍,“可以。”
她自以为张药性子再冷静,听完这两个字也总会错愕,或者至少垂眼撇头,让她品尝一回男人的踟蹰。谁想他竟然平静地说了一声:“好。”而后扫了一眼他自己的肩膀,对玉霖道:“那你不要再把我的袖子拽那么紧了,我的肩膀要露出来了。”
张、玉二人远行于雨中,与跟随解囚的狱卒一道,渐隐于夜幕间。
大理寺门前亮起两排灯笼,赵河明独自撑伞,撩起袍衫跨过了正门。
雨夜中传来一阵伶仃的马蹄声,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在赵河明面前停了下来。
车帘打起,车内伸来一只手,江惠云发髻高挽,面色微微有些疲倦。
“回家。”
赵河明伞下抬头,却没有伸手。
“是你帮了小浮?”
江惠云将手臂枕在膝上,并未收回,低头望着赵河明道:“对,韩渐是我收留的。也是我帮他和小浮通信,宋饮冰也是我听小浮的意思,刻意遣来你身边的。”
赵河明苦笑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惠云道:“因为江崇山六岁坠马伤头,从此书不成诵,文不成句,这么多年,它连论语学而篇都背不出来,若习武戍边倒是可以不恬祖德。科举及第?那是个天大的笑话。前两年,他乡试中举,我就知其中有你们斡旋,只是我自私护短,不肯害我自己母族。”
赵河明摇了摇头,“那为何这一次……”
“因为你们要无辜而卑微的人去死。”
江惠云说完之后,静静地望着赵河明,沉默了半晌,忽地叹出一口气。
她收回伸向赵河明的手,揉了揉潮湿的眼眶,“你是赵家精心养大的公子,你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你不明白,我和父兄、以及那上万兵将,拿命去守一道城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河明道:“难道不是为了功勋彪炳……”
“我不否认。”
江惠云接过他的话,“我不否认上战场的人,都想要功勋,可若只为了功勋一样,能撑多长久。”
赵河明不禁笑出声来,“那是为何?请夫人赐教。”
“为了人,为了城门后无辜而卑微的人。”
江惠云沉下声来:“天下叛军起于草莽,缺钱无粮,但凡入城就没有不抢掠的。一户人家半生的积蓄顷刻毁尽,家破人亡就在破城的那一瞬。我们求功勋,守的是天子的天下,也求良心,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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