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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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甚巨,国库早已虚空,乔翊安奉命安导流民,抚恤百姓,不拿出真金白银出来,如何完成得好职责?乔瑟儿入宫,不仅是天家示好,更何尝不是施威?

    而皇太孙的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未可知,乔瑟儿若是运气好,能守得他日渐好转,自是大功一件。可若是真有哪句话说不好,哪件事没留心,倒令皇太孙因她而越发病重,那岂不是在这门本就岌岌可危的婚约上头,更记一笔欠数?

    夜深人静,各处都已吹了灯。祝瑜陪在琴姐儿床边,等她睡熟了才回自己的寝间,乔翊安坐在床里,似没注意她的到来。

    他是个心思深沉、举重若轻的人,在外与人言笑晏晏,甚少被人一眼瞧出心事。

    同床共枕多年,祝瑜是难得懂他心思的人。

    “我与瑟姐儿谈过了,她知道轻重,这回不会有问题。”

    语调虽生硬,却是宽慰的语气。

    乔翊安听得一笑,伸手过来想将她揽在怀里。

    祝瑜侧身避开,拥着丝衾躺在自己枕上。

    “白日我问过二妹,关于皇太孙殿下的病情。她说得不深,但我瞧得出,这病不是突然患的,她瞧上去半点不意外。”

    其实祝瑜另外还有猜测,皇太孙的出身,兴许祝琰知情。但这话她没对乔翊安说。

    不想自己的姊妹掺杂进这些理不清的官司中来。

    乔翊安没说话,望着自己伸出去却落了空的手掌。

    他和祝瑜有过一些甜蜜和睦的日子,但并不久长。有时他也会恍惚,她对他温柔顺从,体贴入微的那些日子,是否真实存在过?

    他喜欢在意的,究竟是眼前这个冷硬执拗的女人,还是臆想中那个知冷知热、爱他至深的妻子?

    乔翊安答不出。

    此时远在苠州视察灾情的宋洹之,正在深夜的灯下写信。

    离家近一个月,白日里走访民宅、体察民情,忙得连三餐也顾不上,夜深人静之时,却仍无睡意。

    就着简陋的床前一盏油灯,他提笔写了两封家书。

    少年时在外求学,每每落笔写信,不过是按时按例向双亲长辈致礼问安。

    如今这封以“吾妻阿琰”为起始的书信,却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诉,偏又不知从何谈起方妥。

    宋洹之在二十八岁这年,才后知后觉地体尝到牵肠挂肚的滋味为何。

    走访民宅的时候,瞧见那些孤寡妇孺,总会令他想到自己家中那对母子。

    自己走后,不知他们日子过得如何?

    虽有玉轩每隔几日便按时来信报平安,他仍是无法全然放心。

    他觉着自己仿佛一只飞在半空的纸鸢,虽走得高远,可线的那一端,却掌握在祝琰手里。

    第96章 处置

    祝琰收到来信,是在六七日后。

    天气越发炎热,水又短缺,多数人都减少了外出的次数,避免大汗淋漓弄污衣衫。

    乳母不再抱着弛哥儿逛园子,每日只在侧间炕上逗着他玩。

    弛哥儿向往外头的风景,不时张开手来朝着窗外哭闹。

    每每哭上一场,便又汗湿了一重。雪歌边替弛哥儿换衣裳边跟乳娘抱怨:“也不能一味这么圈在屋子里,寻园子里头阴凉的所在,带他出去逛逛。别说是他,就连我这样的大人,也受不住只在蒸笼里头打转。”

    乳娘讪讪笑道:“花园里草木都快萎了,哪里有什么遮阴的去处。就是亭子里也是热辣辣的晒人,哥儿出去了,难免又热闷烦躁,一样要闹……”

    话没说完,恰祝琰带着梦月进来,听到半句话尾音,回身向梦月吩咐:“只听厨上的人说井水不足,连两位小爷院子里的用度都供不上,你去找一趟玉轩,叫他查看查看,有什么情况回来报与我。”

    弛哥儿见了亲娘,就不肯再让雪歌抱着,挤皱了一张粉白的小脸,朝祝琰张手扑来。

    祝琰抬手接过他,抱着他越过门厅,拾起榻上的罗扇替他摇着风,小人儿舒服地半眯起眼睛,未干涸的泪水凝在眼底,洗濯得目光越发晶亮。

    弛哥儿长得飞快,下牙床上生出半颗米粒似的小牙,白白一星点,瞧来格外惹人怜爱。

    雪歌手里拿着拨浪鼓,气呼呼地跟进来,“都是些惯会偷懒耍滑的东西,瞧着主子好性儿仁义,一个二个地耍混推脱,依我瞧着,不若干脆撵几个出去,好叫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糊弄的。”

    乳娘尚未出屋,将话听个正着,眼里含着一汪泪,要哭不哭地背身走出门去。

    祝琰用扇子点了点雪歌的脑袋,“你呀。”

    雪歌勉强住了口,听祝琰轻声道:“她自己一家老小在乡里,受了灾荒,心里头难免牵挂,乡间的情形比咱们府里还不如,听说吃用的水都紧张,这时候人心浮躁,极易生乱,孩子既交在她们手里,万不能叫她们心里存了怨怼。”

    顿了顿又道:“回头你去跟她说,准她休养几日,回家看顾老小,过些时日再进来。给她带些吃食布帛,免她心里头多想。”

    今儿雪歌得罪了那乳娘,祝琰自然不敢再将弛哥儿放在她手上照看。

    **

    丑末寅初,天还没亮,一辆驴车停在嘉武侯府后巷。

    车上的人跳到阶前,在门上扣了几声。

    角门被从内推开,露出一个打着赤膊的人影,不耐烦地朝来人斥道:“今儿怎么迟了?”

    “汪爷,实在对不住,如今街上四处戒严,又四处是流民乞丐,想来这边实在不容易。绕了好些冤枉道才过来。”赶车人脸上堆笑,朝内门人拱拱手,态度谦卑。

    赤膊人朝他横一眼,扬扬下巴道:“等着。”

    片刻,角门内传出嘈杂的声响,敞开一隙的门被推开,四名小厮小心翼翼地抬出两只大木桶。

    赶车人将车上盖着的草席掀开,露出车上拉着的物件——一只黑沉沉的破旧棺材。

    几人将木桶内的东西一一分装上车,大大小小的盒子罐子填满空棺,赶车人点算了物件,盖严棺盖并将草席重新铺好。

    他躬身朝几人行了礼,挤出笑道:“妥嘞,劳烦几位爷。”又从口袋里摸出些钱来塞到几人手上,“还请替小人在胡二爷跟前多美言几句,小人们下半辈子的前程,都在胡二爷跟几位手里啦。”

    “行了,明日再迟,二爷可不饶你!”赤膊人翻了个白眼,将碎银子随意地揣进腰兜,不耐烦地朝赶车人摆摆手,“赶紧走,晦气。”

    赶车人连连躬身赔笑,跳上车,挥鞭驱使车驾。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天色晦暗而混沌。

    门内的几个小厮喜滋滋地数着手里的碎银,并未注意到赤膊人陡然泛青的脸色。

    “恭喜,恭喜。”洛平站在离门不远的柱子背后,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

    “咱们胡大管事有这样好的赚钱门路,怎不知会一声,叫我也跟着出个力,赚点零碎银子花花。”

    赤膊人凝眉沉默片刻,身边几个负责搬抬的小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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