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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钢笔文学www.jiugangbi.com提供的《此湖之东》 80-90(第12/15页)
“这都几点了,还出去鬼混!”
“真有急事儿,”商远揽了揽老妈的肩膀,“不喝酒, 十二点前保准到家。”
看着爸妈上了车,商远走过马路,拐进对面的小巷。此时也才晚上七点半,但巷子里人烟稀少,只有“康宝便利店”和“白事用品大全”开着门亮着灯。也正因为人少,刚才商远余光一瞟,就发现了卢也的身影。卢也站在路边一扇紧闭的卷帘门前,高而瘦的身子纹丝不动,乍一看去,有些诡异。
“卢也!”商远喊他,走近了,说,“你……你还好吧?”
问了句废话。不好,当然不好,先不说贺白帆他爸的事,就说刚才在ICU门口当众还手串那一幕——商远真是想不通。
“你跑过来干嘛?欸呀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你担心贺白帆,”商远抓了抓头发,“但你看,贺叔叔这么危重的情况,你来了也帮不上忙……”
“阿姨叫我来的。”卢也声音很轻。
“啊?”商远愣住,“黄阿姨主动叫你来的?”
“嗯。”
商远脑子转了转,回想刚才的情景。哦,对,黄阿姨好像是说了句“现在叫你来,请你还给他”——所以,黄阿姨在贺叔病情如此危急之时,特地将卢也叫来,只为了让卢也还手串?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那手串真能给贺叔叔救命?黄阿姨她……她不至于吧。
商远一头雾水,但事关贺白帆的家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回去吧,”商远说,“我打个车咱们一起,我去找思思。”
卢也摇头:“不了。”
商远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你别告诉我你还准备去找贺白帆。”
卢也说:“我不找他,我就在这待一会。”
“你这何必呢?贺白帆现在没心情见你,而且你也帮不上他的忙,那就回学校等消息呗,干嘛在这自找罪受?”
卢也垂着眼,抿了抿嘴唇,说:“我担心贺白帆。”
商远正想继续劝说,一阵铃声响了起来,卢也掏出手机,很简短地应了几句“我不在”、“嗯”、“嗯”。
然后他挂掉电话,对商远说:“你走吧,放心,我不去添乱。”
商远低叹道:“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商远心里颇有些为难,他想,这高材生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反正都是等消息,在这等和回学校等有什么区别?回学校至少还暖和些、舒服些。再说,再说……贺叔叔不只是脑出血,还有脑瘤。就算这次暂且转危为安,也要立即转去上海治疗,以后情况如何,都还是未知数,那么贺白帆和卢也……
有些话太残酷,太不留情面,商远说不出口。
毕竟,卢也喜欢贺白帆,他看得出来。
唉。
“那我先走了啊,你也别待太久,早点回吧。”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驶来,商远伸手拦下。
卢也点一点头:“好。”
商远俯身钻进后座,在车子发动的短暂两秒钟里,他透过车窗看着卢也。今晚特别冷,起了霾的空气又灰扑扑的,卢也那么瘦,站在冷灰的夜色里,给人一种单薄而渺小的感觉,仿佛下一瞬他的身体就要融进这个冬夜,像一片雪花消融于漆黑的海面。商远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如果卢也是女孩儿,贺白帆是直男,那该多好啊——至少,在这个当下,贺白帆的女朋友可以名正言顺地握着他的手,陪在他身边。
可偏偏卢也是个男的,这就没办法了。
***
前来探望情况的亲朋好友们都走了,最后,母亲叫小姨和姨夫也回家去。
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坐在ICU外的椅子上。
此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走廊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护士们细碎的脚步声,以及各种仪器发出的不同频率的“滴滴滴”的声音。贺白帆盯着脚下瓷砖发愣,直到一位好心的护士递来两杯热水。
贺白帆舔舔干裂的嘴唇,这才意识到,他和母亲赶来医院已经将近十小时了,都还没有喝过水。
十个小时了?他感到恍惚。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者说,这种感觉根本无法向任何人解释。赶到医院的时候他爸已经进了手术室,他只能等,煎熬地等,终于等到手术结束,他匆匆看了一眼,他爸唇色发白,双眼紧闭,紧接着他爸被送进ICU,又见不到了。
脑出血。脑瘤。这是大夫的诊断。
这些词的字面意思他能理解,可是脑出血和脑瘤——他没法把这两个词和他爸联系起来。他爸不嗜烟酒,作息健康,平时喜欢养花、做饭、打高尔夫。他爸按时体检,除了血糖稍高之外,一切正常。
脑出血,由脑瘤压迫引起。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怀疑这是场骗局。
躺在ICU里面的真是他爸?他爸真是脑出血?脑出血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大夫说今晚很关键,家属最好待在医院,以方便出现紧急情况时及时联系——“紧急情况”应当是死亡的委婉说法,但死亡是什么感觉,他也不知道。
他浑浑噩噩坐在这里等待,有种荒谬的茫然,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白帆。”黄医生忽然开口。
“嗯,妈。”贺白帆微微扭头,看向母亲。
黄医生将卢也送来的手串递给贺白帆,声音轻柔而且几近冷静:“小卢送回来了,你就好好戴着,以后不要再给别人了。”
“……好。”
“等你爸醒了,情况稳定一点,就转到上海华山医院,你先跟着去,我在武汉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也过去。如果上海和北京都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案,就去美国安德森癌症中心。”
“好。”
“我不了解去美国看病的程序,英语也不行,这些就靠你了。你去网上搜索信息,同时联系出国看病的中介,我先备上两百万现金。另外,你上学的事,”母亲稍微停顿了一下,既而用确凿的口吻说,“就要暂缓了。一切得看你爸的身体状况。”
“好的。”
贺白帆等着母亲继续吩咐,然而母亲却陷入沉默,喝完水的一次性纸杯被她攥在手心里,已经变了形。
半晌,她轻声说:“卢也是个好孩子。咱家的情况,你可以跟他实话实说——你爸要治病,未来一两年你都不在武汉,更没精力帮他出国,这些你都告诉他,不要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贺白帆缓缓偏过脑袋,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神情和他很像,五官纹丝不动,目光笔直向下,宛如定格的冷光射灯。他还以为他妈和他一样无法消化这一切。
可是,在此刻,贺白帆忽然明白,混沌的只有他自己。
他妈已经迅速接受一切,并想好应对的方法。她没有哭嚎,没有倒下,甚至没有用太长的时间愣神。
她冷静接受,悍然反击。
“白帆,没有你爸,就没有我们这个家,你知道吧?”她声音细弱却清晰,语调幽微而郑重,仿佛讲述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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